樓梯很長很長。
明明是四樓,我跑了不知道多少層,仍然看不見一樓的出口。
「方柔!」
有人在叫我。
「方柔!」
「方柔!」
聲音從四面八方奔涌而來,他們在呼喚著我的名字,像是催命一樣。
我嚇壞了。
我不敢回答。
我不知道這些聲音是真實存在的?還是我腦海中的幻聽?
我捂住耳朵,繼續向下跑去。
前面出現一扇門,那是這棟樓的單元門。
只要打開,我就能離開這里。
我加快了腳步。
推開門的瞬間,外面一片漆黑。
一陣陣陰寒的氣息撲面而來,還散發著一股烏煙瘴氣的灰塵土味兒。
我停在門口,遲遲不敢邁出一步。
我記得對面是居民樓。
可是,現在對面黑壓壓一片,如同被漫無邊際的黑暗吞噬殆盡。
「怎麼不走了?」
一個女孩的聲音從我身后響起。
我轉頭,看到了穿著白裙子的小女孩。
她不是這個單元的孩子。
我租房子的這棟樓有些年頭了,居住者除了租戶,就是大爺大媽,沒有小朋友。
奇怪的是,這個小女孩的模樣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見過。
她蹦蹦跳跳地往下走,白裙子濕噠噠地滴著水,緊貼在瘦小的身體上。
「姐姐,我們一起走。」
她牽住了我的手。
8
手掌傳來一股黏糊糊的觸感。
我下意識地甩開了她,盡量保持鎮定:「你先走。」
小女孩站在了單元門前,漆黑的瞳仁望著外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覺,她的臉開始腫脹,皮肉像是被水浸泡過一樣。
我悄悄地后退,內心升起的恐懼令我渾身汗毛倒豎。
忽然。
小女孩的頭向后仰,以一百八十度的角度,頭皮貼向了后背。
我甚至聽到了頸椎骨頭斷裂的嘎吱聲。
她的五官腫脹到了極點,仿佛泡開了花。
她問我:「姐姐,你要去哪兒啊?」
9
我撒腿就跑。
除了這條樓梯,我沒有別的路可走。
我打開走廊的窗戶,外面依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整個走廊死寂般寧靜。
老舊的白熾燈忽明忽暗,散發著昏黃的冷光。
「姐姐,你等等我。」
女孩從后面追了上來。
她的頭顱像是無法復原一樣,脖子完全是斷裂的,腦袋耷拉在后背上,泡腫了的臉部扭曲可怖。
我發瘋地往前逃命。
女孩明明走得很慢,可是她卻距離我越來越近。
眼瞅著她就要抓到我了。
我顧不得多想,看了一眼墻壁上的數字二樓,跑進一戶居民家里。
10
屋里空蕩蕩的。
四處都透著陰森可怖。
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她的后背佝僂著。
此時,她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全神貫注著。
電視上播放著我從未見過的節目——
一頭純黑色的巨型章魚在黑暗中蠕動,它的觸角是一條條扭曲的蟒蛇,彎曲盤旋地纏繞住仰望它的人們。
鄰居聽到了我的腳步聲。
她惱怒地轉過頭來,目光兇狠。
她竟然是對門的大嬸兒?
我一時錯愕!
我家在四樓,這層是二樓,空間發生了錯位。
不等我回過神,我聽見她嘀咕了句:「你身后有人。」
11
我猛地回頭。
走廊窸窸窣窣全是腳步聲,小女孩再次站在門前。
「姐姐,你快點離開這里,跟我走!」
小女孩向我伸出了手,腫脹的臉部漸漸復原,露出清秀可人的模樣。
我恐慌地看著她,不敢往前一步。
身后的大嬸兒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著聽不懂的咒語。
我前后夾擊,腹背受敵,一時不知該從哪里逃走。
大嬸兒再次回頭看我,她額頭上那枚猩紅色的章魚閃爍著詭異的精光。
門口的女孩大喊道:「小心!」
12
一張照片飄落在我的腳下。
我彎腰撿起,照片上的死相再次發生變化。
死者被一個花盆砸在腦袋上,滿頭鮮血,倒在沙發上不省人事。
我錯愕地杵在原地。
這個場景太眼熟了。
我抬起頭,看著大嬸兒坐著的沙發,與照片中一模一樣。
前面的茶幾上,擺放著一個陶瓷花盆——正是砸死我的兇器。
我飛快地翻看照片背面,章魚的眼睛里刻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字。
【離開。】
大嬸兒忽然站起來了。
我震驚地一步步后退。
「方柔!」
大嬸喊著我的名字,身體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要跌倒在地。
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惡毒。
13
我落荒而逃。
門口的小姑娘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走廊里傳來她一遍遍的呼喊聲。
「姐姐!
「姐姐!快下來!我們一起走!」
大嬸兒奪門而出,窮追不舍。
我繼續向上奔跑。
路過四樓的時候,我家大門開了。
男友看到我的瞬間,眼睛里閃過一抹驚喜。
「方柔!你去哪里了?」蕭晨伸手就要拉我。
我拼盡全力推開他。
我看到他的背心都被鮮血染成了猩紅色。
我再次嚇得魂飛魄散,發瘋一樣地向樓梯上方奔跑。
后面傳來了蕭晨的質疑聲:「方柔!你到底怎麼了?」
我來不及多想,又不敢停下腳步。
我快要跑到第五層了。
這棟自建樓六層是天臺,天臺的側面有一排梯子。
既然從單元門出不去,我就爬梯子回到外界。
這是我唯一的出路。
14
我站在天臺上,感受著冷風蕭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