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爹爹皇城被叛軍占領了,母親為了保護我和蕭自幽被殺害了,以及……蕭自幽出去打獵一直沒回來。
爹爹卻說這是大人的事情,我一個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他會想辦法。
可我娘親死了,蕭自幽也不見了,他能有什麼辦法?
我又去纏大哥,大哥也一板一眼地說這是國事,不是我一個小女娃該管的。
我悄悄翻了個白眼,心里暗自腹誹,大哥雖然比我大不少,卻也還沒到弱冠之年,怎麼說話語氣比我爹還要老成?真是太無趣了。
我在軍營里待了大半個月,那天我大哥來看我時順手折了枝桃花給我,說敵軍投降了,這枝桃花是他在西齊皇城里折的。
我娘之前說春日下雪是好兆頭,預示著南夷即將大敗西齊,果然沒有騙我。
不知道太尉府的桃花開了沒有,她一個人在柴垛下面待著會不會孤單。
兩個多月沒見,我有點想她了。
但始終沒有聽到半點關于蕭自幽的消息。
我有些擔心,那晚他說的話不斷在腦子里打轉,我越想越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我大哥被我纏的煩了,終于告訴了我實情——
原來那天探子傳回來情報是真的,西齊眼看著就要大敗,就派了數十個武藝高強的殺手從秦嶺山一帶秘密潛入我軍后方,孤注一擲,妄圖扭轉局勢。
誰曾想那幫殺手行至半路竟然遇上了孤身一人出來打獵的南夷儲君,有人見過蕭自幽的畫像,認出了他來,當即便有人對他發難。
蕭自幽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被殺手制服,我爹和大哥帶著人趕到時,那些人一慌張,失手將蕭自幽扔下了山崖,那崖不算高,但蕭自幽卻昏迷了七八日,還發了一場高燒……
不等大哥說完,我就拔腿沖了出去,往全軍營最大的那間營帳里跑。
【你干什麼去?】大哥一把扯住了我的衣領:【給我回來!】
我掙扎著沒說話,眼淚已經從眼角流了下來。
【舟舟,】大哥嘆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太子殿下是南夷的儲君,他現在已經安全了,不是你們當初逃亡的時候了……】
意思很明顯,蕭自幽是南夷未來的君王,我只是個太尉府的小女兒,身份有別,就不能再插手這件事了。
【可是……】
可是他說讓我等他回來的啊。
【軍醫說,】大哥打斷了我的可是,告訴了我實情:【太子殿下可能在摔落的過程中撞到了頭,也可能是那場高燒的緣故,記憶出現了混亂,他現在已經不記得你了。】
……什麼?
蕭自幽啊蕭自幽,你不是說過要報仇,還親口說過要娶我的麼?
怎麼連我是誰都忘了呢?
06
我被午夜的涼風吹醒時,發現自己靠在太和殿外睡著了。殿內只點著一盞微弱的油燈,宮人們都沒在,蕭自幽正坐在案幾前批閱奏章。
【醒了?】
【皇上,】我胡亂抹了一把臉,連忙上前兩步跪在案前:【奴才……奴才殿前失儀,罪該萬死。】
我伏在地上不敢抬頭。
聽說上一個掌事公公就是因為犯了一點小錯,被蕭自幽下令亂棍打死的。
【朕不過是在越華宮待了片刻功夫,你就躲在太和殿里偷懶,該當何罪啊?】
明明語氣并不威嚴,我卻哆嗦了一下沒敢說話,將頭埋得更低。
果然,十年過去了,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說話前先帶三分笑的蕭自幽了。
【姜舟,】見我不說話,蕭自幽放下奏折繞過案幾,來到我面前,語氣有些嚴肅:【你可知我為何要在此時趕回太和宮嗎?】
圣意是不能妄加揣測的,哪怕這位圣上曾經燒壞過腦子失過憶,哪怕他資質平庸,文武百官都唯太后命是從。
我搖頭:【奴才不知。】
蕭自幽正好沒立刻答話,偌大的太和宮安靜下來,屋頂上那點微弱的腳步聲便顯得格外清晰起來。
我驚愕地抬起頭,有些害怕。
我爹曾經告訴過我,當年蕭自幽墜崖不僅僅是失憶那麼簡單,軍醫說他有可能這輩子都會一直活著這種時而清醒時而糊涂的狀態里。
文武百官們原是不同意擁立他為新帝的,太后無所出,更多大臣擁護的是當朝三皇子蕭云飛,但先帝執意不廢太子,更是在臨終前擬下遺詔傳位于蕭自幽。
再加上有我父親的支持,文武百官也沒有了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蕭自幽登基。
還好蕭自幽當年上任時只有十八歲,這些無所不用其極的大臣們便紛紛上奏章,請求當今太后垂簾聽政。
也就是說,如今的蕭自幽,是個實實在在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我就更不用說了,如假包換的弱女子啊。
對付這位瓦上君子,靠他還是靠我?
【噤聲。】
蕭自幽沖我比了個躲起來的手勢,下一秒就吹熄了油燈。
屋頂的腳步聲遠了又近近了又遠,我躲在角落里捂緊嘴巴不敢出聲,生怕自己連累了蕭自幽。
皇宮內禁衛森嚴,此處還是皇上的寢宮,這些人能繞過層層侍衛,武功必然是十分高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