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 年陽歷 2 月 3 日,農歷正月初七,丁酉年,壬寅月,辛酉日,立春。
1
宋安寧路過「藻云軒」的時候,正巧遇上一場婚禮,一場新郎騎著高頭大馬,新娘坐著八人大轎的傳統婚禮。只見那白馬上的紅袍新郎在寒冬獵獵的北風里瑟瑟發抖,一張俊俏的臉龐凍得鐵青,看不出一絲喜色。
北地的風格外冷,氣溫也是出奇得低,地上還有厚厚的雪沒化去。
彼時她裹著厚厚的白色羽絨服,背著包,一手拿著紙巾擦鼻涕。天氣冷得過分,恨不能把人的耳朵凍掉,凌冽的風吹過,如刀子一般刮在臉上,好似要把她的臉皮子給刮掉一樣疼。她雙頰帶著紅,越發襯得她像極了冬日里的水仙。
這婚禮十分有意思,從新郎到轎夫,一溜的紅褂子,個個穿得鼓鼓囊囊,迎風笑成菊花盤子,遠遠看去,就好像是真的到了舊時的婚禮,每一個細節、連轎邊上的簾子都做得極精致。
還有那媒婆臉上的大痦子,做的可真是逼真,腮上兩團桃紅,哎呦!瞎子都能瞧出她是個媒婆,披紅掛綠,沒眼看沒眼看,看了辣得慌。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婚禮。
宋安寧此刻剛從醫院下了晚班回家,她拖著疲憊的身體,但扛不住一顆八卦的心。她磨磨蹭蹭就挪到了路邊,混跡在人群里觀賞這場難得一見的傳統婚禮。
「這婚禮還真是大手筆,你瞅瞅這架勢,十里紅妝也不為過……」
耳邊聽見一小姑娘滿是艷羨的聲音,恨不能坐在那轎子里的人是她自己。
說來也是,架勢就不說了,好幾年也難得看到這麼隆重的婚禮。
就單說這坐在白馬上的新郎,面冠如玉,鼻若懸膽,眉峰凌厲,仰頭看去,那下頜的線條也是如同雕塑一般刀劈斧砍。宋安寧瞧著,不由地摸著下巴露出猥瑣的神情,感慨了一陣,真真是個難得的俊俏兒郎。
不過這新郎臉色卻是不怎好,可能是凍的,宋安寧想。瞧他穿著的紅大褂,胸前系一花球,看著就薄,想想就冷。
宋安寧吸吸鼻子,兩只手往袖子里一插,脖子縮在大紅色的羊絨圍巾里,明明長得是一小清新,偏偏透著一股紈绔的猥瑣氣質。
媒婆站在一邊遞上一套弓箭,那箭頭上纏著一團用棉花和紅綢布包成的一個圓圓的球。
新郎拿著弓箭朝天地各射一箭。
那新郎拉開弓的模樣,手臂平直,脊背筆挺寬闊。夭壽哦,這人骨子里透出一股子禁欲的性感,看得宋安寧一陣心癢,此男生在人間,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最后一箭要射向轎門,那一刻所有圍觀的吃瓜群眾都是一臉屏氣凝神,好像射箭的是他們一樣,四周安靜得不像話,賣鹵蛋的小販從旁邊騎著三輪車路過,只聽得那擴音器里帶著濃郁口音的叫賣聲。
「鹵雞蛋,鹵雞蛋,一塊錢一個,味道好得很……」
宋安寧深吸一口氣屏著,盯著新郎拉開弓的手,那弓慢慢被拉滿,正要松手放出去,宋安寧揪緊了圍巾,死盯著那根箭頭。
老話說得好,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就在新郎即將松手的那一刻,一道男聲仿佛從天外傳來,帶著悲愴和哭腔,由遠及近。
「阿清……我來帶你走……我是不會讓你嫁給這個養豬的……」
先是一靜,而后爆笑聲就在這時候響徹云霄,看看新郎的那張猶如謫仙的臉,再想想他在豬圈里養豬的場景,宋安寧表示實在是太分裂了。
聽見這突如其來的瓊瑤版的痛呼,宋安寧身上不禁起了一排雞皮疙瘩,在這冰天雪地里莫名抖了個激靈,然后額角一痛,竟是那新郎被痛呼聲嚇得打了個顫,箭失了準頭。
宋安寧條件反射地去捂額頭,正欲大聲叫罵,眼風一掃就看見腳邊躺著一根包個箭頭的羽箭。她有些錯愕,抬頭去看白馬上的新郎,卻見那新郎面色鐵青地看著遠處跑來的男人,如果宋安寧沒有眼花,那她應該是看見了新郎俊俏的臉蛋上一閃而過的……悲憤。
宋安寧蹲下身撿起那根羽箭,一瞬間感受到了當年唐僧被玉兔精在人群里射中的感覺。
嘖,有些復雜。
2
那男人從遠處跑來,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襯衫領口上還有兩滴油漬沒有洗干凈,中長發,胡子拉碴,面容憔悴,臉黃肌瘦,兩頰深陷,形若……瘋婆子。
宋安寧心道,這副尊容還敢跟玉兔精新郎搶新娘,心理著實強大。宋安寧原本還有些不屑,卻驀地生出一股子悲壯,恨不能給那男人搖旗吶喊,壯士,勇氣可嘉!
「阿同,你終于來了!」身后又是一聲嬌音。
眾人驚,回頭望去。
只見鳳冠霞帔的新娘,一手掀起紅蓋頭,滿臉淚水,那叫個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說這新娘也是一副好顏色,哭也能哭出一種凄美之感。
宋安寧又是一陣嘖嘖嘖,其實這新郎新娘顏值上還是極其相配,只不過眼下這情形怕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