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歸遲見到我的第一句話便是如此,面容蒼白。
我從那次冬日風寒,隱約覺得自己忘了些事情,現在更是記不得了,見著他如此痛苦,卻半個字都聽不懂,我奇異問道:「你何時娶的親?我怎麼連風聲都沒聽見?」
沈歸遲卻微睜大眼,臉上血色盡失,半天沒能說出話,好久他才似哭非笑地說道:「原來,只有我一個人能記得這苦楚,那我又該去尋誰的諒解?我一生能尋得誰的諒解?」
世上最苦不過是,悔到極致、痛至骨髓,卻發現只有自己能咀嚼這痛,誰都寬恕不了他。無人再為他千里尋醫,無人為他夜里點一盞燈,無人再為他停留闌珊處,這世間有情人本就不多,消磨去一個絕無僅有的宋雁書,誰還能這樣毫無保留地補上?
好好一個兒郎,背脊卻頹然地蜷下去,讀書人最重顏面,他卻從那雙眼里落下了淚,一滴不多,卻是從心頭上落下的血。
我實在聽不懂他的話,聽他顛三倒四翻來覆去,零碎聽了些,難免寬解他:「怨偶難成,總該是兩個人都有問題。」
沈歸遲卻嘔出一口血來,慘然笑道:「不,萬般都是我的錯。」
他看我的眼神實在復雜,我又擔心他的神智,叫了幾個侍衛送他回去,我站在宋府門口見他走遠。長街盡頭卻有人紫衣打馬而來,那麼多的人,眼里卻只看得見他一個人。銀鞍白馬的模樣,三月的春意都要讓給他的得意幾分。
他從遠到近了,在宋府的石獅子前勒馬回韁,陸淵坐在馬上,日頭暈在他的眼里,他將手中的明黃錦帛展開,赫然是一封賜婚圣旨。
他定定地瞧著我,比太陽還要耀眼,陸淵含一分繾綣笑來。
他說:「宋雁書,只論今生,你該嫁我了。」
我也笑,應是。
也該是,今生予你,小王爺。
前塵往事不再,往后每一日,皆是新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