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內落下一樁事,自然愉悅暢快,便難得笑著回他:「宋雁書。我叫宋雁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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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出了大事,陸淵出京辦事,卻險遭埋伏,幸好宋家的長子得信搭救,沒什麼大礙。皇上大怒,下令徹查此事,安撫了陸淵后,還大賞了宋家。
我哥哥倒是和我生了氣,氣我一個女兒家策馬出了京郊以身涉險。我纏著哥哥又是道歉又是悔過,他才冷哼一聲算是放過。這才問起來,問我怎麼知道十里亭那塊有埋伏。
我搖了搖頭,垂下眼說:「我也不知道,我夢見的。我夢見你,全身都是血。」
是啊,若不是我橫插一腳,有了先知,這時候的哥哥該是滿身血地被送回來,是連太醫都說要備靈柩的程度,眼下他還活蹦亂跳的,真的是很好了。
他伸出手敲敲我的頭,「傻姑娘,我還好好的呢。」不知信了沒,也不再追問我,轉頭談起陸淵來。
因著陸淵是陛下唯一的胞弟,年歲又小,上京都稱他一句,小王爺。
我從未見過哥哥這般高看一個人,我哥宋知章向來自負,卻把這陸淵夸到天上去,「小王爺」都離不了口,我聽得煩,正好聽見小廝來報小王爺來拜謝我哥相救,他便高興得連我都顧不得了,往正廳去了。
我正好回了屋好好午睡一番。睡醒想起來梅花該是開了,叫了小眠陪我一同去折兩枝,卻半路上遇到了宋盈和……陸淵。
宋盈懷中抱兩枝梅花,卻是腳不知道怎麼一扭,往陸淵身上倒去,他這回手都懶得伸,往外輕輕一避,宋盈撲了個空,跌落在地上。
我轉身要走,卻被眼尖的陸淵喊住,他眉眼壓著不耐煩,噙著冷笑,「你家的婢女走路都走不好了嗎?」
宋盈本來還淚光瑩瑩地仰著臉瞧陸淵,聽到這話臉色卻難堪起來,他竟然當她是婢子,還是當著我的面講的。小王爺向來不近女色,話也說得刻薄。
我也不氣他的無禮,懶散回道:「是啊。我們家的姑娘,見到年輕俊秀的兒郎都是會這樣腳軟不當心的。」譬如上次我腳滑。陸淵微微睜大眼,很不可思議地瞧著我,像是對我這樣坦蕩的輕浮有些無措,索性冷笑一聲側過頭去。
小眠去攙扶宋盈,宋盈路過我時卻頓了頓,我轉頭看她,輕聲問:「你不是中意沈歸遲嗎?」她瑟縮了一下,面上有些尷尬,道:「只是無意救助,不敢有他意。」我看著她一雙盈水的眼眸,卻覺得有些諷刺,等到沈歸遲有成就時,她該跪在父母面前,哭道本是無意救助沈歸遲,卻一往情深,請求成全。
宋盈難堪地走了,還剩了一個陸淵,不知道他怎麼轉到這邊來的,微抬下頜,問我:「那日十里亭,且不說你們何處得來消息,你一個閨閣女兒縱馬前來,居心為何?」他這般微低下眼來,便有了分前世攝政王的陰沉危險。
想來想去,總歸是只有少女慕艾這個理由行得通些。
我隨口回道:「我說過了,我不過傾慕你罷了,你有難我當然要來幫你啦。對了,那日的元宵好吃吧?」
我說得情真意切,卻看見陸淵的眉宇帶上一絲不自在,卻還是冷冷吐出兩個字:「難吃。」想了半天還是怕我對他情根深種,道:「本王向來挑剔,你趁早死心吧。」
我低頭看他的腿,瞧著就長,并不像上輩子一樣跛足了。
跛子王爺,走起來難看也就罷了,只是這發生在陸淵身上就讓人格外難受,他是這樣驕傲。我舒緩了長氣,卻聽見他垂下眼來輕聲一句:「多謝。」
我訝異地抬起頭,卻看見陸淵冷笑道:「一碼歸一碼,我可不會喜歡你。」
我忍著笑點了點頭。
話到這里我就該走了,越過陸淵往前走,走出幾步,卻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沈歸遲在不遠處站著,看我的眼神比雪更冷,倏忽輕笑一聲,眼睛黑沉沉的,「我原以為你當真不喜歡我,沒想到是只喜歡權貴。」
陸淵的聲音從后頭傳來:「你是何人?」
沈歸遲不偏不倚,越過我和陸淵對視,唇銜一分諷色,慢慢道:「宋雁書的,未婚夫。」
「你有未婚夫?」
我回頭看陸淵,小王爺果然沉下了臉,狹長的眼看著我似笑非笑,「宋雁書,你出息。」叫我的名字分明多了分咬牙切齒。他肩上落了薄雪,和沈歸遲不知怎麼對視上了,氣氛像拉緊的弦一樣緊繃。陸淵冷笑了一聲,再剜我一眼,轉身走了,那氣勢,說他要去上戰場也不為過。
我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大約今日就不該出來采這梅花。
面前還站了個沈歸遲,我更是頭疼,他又添上一句,眉眼藏著隱忍:「婚約還沒退一日,你就還是我沈家的未過門的妻子,理應注重言行。」
我聽得想笑,莫非這婚約只對女子有束縛,不對男子有用嗎,他和宋盈那檔子事,還不是在我倆婚約之下發生的。這樣冷的天,沈歸遲還穿一身薄襖,連袖口都磨出了絮,這樣青衣單薄地立著,真是一身清貴。
我問:「宋家不曾給你送襖嗎?」
沈歸遲說:「我是在宋府借住,不是來打秋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