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無物證,但人證可是只嫌多不嫌少!」皇后冷笑,「本宮查到謀逆之人事先都跟方貴妃的人聯絡過,剛剛著人審訊,人犯便都悄無聲息的死了!方貴妃哭兩聲冤枉皇上的腦子就成了漿糊,竟然稀里糊涂就判了柱國公流放,簡直昏聵。」
「娘娘,慎言……」
「本宮的太子,本宮的思玨,就這麼被方府害死了!」皇后清瘦到凹陷的臉頰上淌下兩行清淚,哽咽道,「本宮的玨兒……」
我垂眸低聲道,「娘娘節哀,太子殿下在天之靈,也必不愿見娘娘如此傷痛。」
皇后情緒略一激動便咳喘半天,看來蕭思睿說她纏綿病榻并非虛言,那麼她今日這番言辭,或許當真是因喪子之痛對皇帝生了怨懟,而非存心試探我。
但更大的可能是,她這番言辭,是給坤寧宮中方貴妃的人看的。
皇后見我始終未曾失禮,嘆氣,「思若,遭此劇變,我知你心中藏著無盡委屈,如今連我都防備了,可見你是氣惱極了,但這皇家之事,」她眸中透出幾分悲憫哀切,「有時就是這般傷人入骨,你……」她又輕嘆一聲,「你莫要太過沉心,將養好自己的身子要緊。」
我俯身跪拜,聲音極穩,「娘娘言重了,思若深受皇恩,何來委屈氣惱?家父謀逆,皇上未曾誅殺便是恩重了。但思若一個罪臣之女,如今仍居思勤王側妃之位不妥,請娘娘下旨令思勤王休妻。」
皇后怔了一瞬,苦笑,「難怪思睿日日來找本宮,原來他自己已是留不住人了。」她想了想,「方妙彤居正妃之位,也難怪你不愿留在府中,要不你留在宮中陪本宮些日子?」
我搖了搖頭,搬出思勤王府是為了行事方便,要是入了宮,豈不是更加不便?
皇后聽我推脫,倒是也并未強求,只點頭道,「宮中也不是清凈地,的確不便讓你久留,也罷,那你還是回王府。」
我還未開口,皇后便道,「但你這側妃之位本宮說了不算。」她看著我道,「思睿待你,還是有情分的……」
我垂眸聽著她撫慰的言辭,尋隙順著她方才的口風道,「娘娘,方妙彤是正妃,我不想住在思勤王府。」
皇后瞧我,「思睿是不是又幫她欺負你了?」
「是,他要我在方妙彤面前自稱奴婢,要我對她行跪拜之禮。」
「混賬!」皇后惱怒,似要開口責罵卻又吞了回去,皺眉想了一瞬,吩咐,「來人,去找皇上,就說本宮思念太子,傷懷膝下空虛,傷心過度暈厥將死。」
我傻眼,這是否夸張的大了些……
皇后接著道,「跟皇上說本宮要收思若為義女。」
我一怔,「娘娘,這不太妥當……」
「沒什麼不妥當,等會兒讓皇上給你封個公主郡主之類,看那方妙彤還敢自持身份,仗勢欺人!二皇子殿下本宮惹不起,方府的一個嫡女也欺辱到本宮頭上了麼?!」
我沒有再開口拒絕,但我出宮時帝后的爭執尚且熾烈,可見皇后娘娘這一腔喪子之痛全然撒到了皇帝頭上。
我倒是沒做能得個公主頭銜的白日夢,白老頭兒被流放,他的舊部還在,方相一黨都盯著皇帝的態度,皇帝不可能在此時去捅這個馬蜂窩。
我鉆進馬車就開始皺眉分析皇后的言辭和宮中的消息。
今日皇帝確然一副服食丹藥過量的樣子,宮中消息也證明他對方貴妃那半老徐娘極盡寵溺。
所以目前看來,皇帝是被方相和方貴妃蒙蔽,才誤以為白老頭兒謀逆。
但我總覺得這種推測有些牽強,就算方相用計栽贓,皇帝也太好愚弄了些。
皇帝是什麼人我還是清楚的,除非他當真被丹藥損了神智,根本就為方貴妃所控,否則他……
馬車剛出宮門,秋墨就竄了上來,「小姐!」
我看著她新換的衣衫,「受傷了?」
秋墨大大咧咧,「沒有!王府那幫暗衛才受傷了呢!」她抓著我打量,「小姐你沒事吧?擔心死我了!我還以為他們把你騙進宮殺掉呢,你受傷了麼?」
我打開她的手,「秋墨,你以后不能這麼對蕭思睿動手。」
秋墨立刻氣惱,「他把柱國公害成這樣,還這般欺辱你!」
「說到欺辱,以后你怕是要時常瞧見我對方妙彤低頭了,或許還包括跪拜。」
「什麼?!」秋墨跳腳,頭頂撞上馬車頂,疼得呲牙咧嘴。
我沒好氣的拉她過來,伸手替她揉腦袋,「跪一下怎麼了?示弱麼,誰不會啊,你家小姐我也能演。」
秋墨炸毛,「不行!!她敢讓你跪,我就殺了她!」
我用力敲了一下她的頭,「吵什麼?!聽我說!」
秋墨揉著腦袋委屈,「你說就說,打我干什麼?」
「秋墨,你覺得此前我為何能不對蕭思睿低頭?」
秋墨怔了怔,憤憤,「柱國公在,連皇上皇后都對小姐……」
她忽然住口,我便接道,「可是如今白老頭兒自身難保,我已無靠山。若此前我跟方妙彤算是旗鼓相當,那如今她在云端,我已然跌落成泥了。她身后有方府,有方貴妃,有蕭思睿,我身后有什麼?帝王之家的憐憫麼?這憐憫不止靠不住,還信不得,懂麼?」
秋墨愣愣的看著我,明顯不懂。
我深吸一口氣,「總之一句話,我要在王府裝孫子,你不能拆我的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