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極快的垂眸,再抬眸便是柔和恭順,「思勤王放心,奴婢絕不會故意死在今日。」
蕭思睿僵住,看著我片刻,冷聲開口,「奴婢?你今日才知道自己是奴婢麼?你既知自己是奴婢,那便該跪拜…….」
我掙扎起身跪他,「奴婢賀思勤王新婚,愿思勤王與王妃百年好合。」
我跪蕭思睿得有一半是因為我此刻委實再無余力攔住秋墨這塊爆炭,所以我直接將她一只手墊在了我膝蓋下面。
房中驀然安靜了一瞬,連秋墨都似被點穴一般僵在原地。
這十幾年我跟蕭思睿斗嘴打架的次數多了,下跪倒是頭一遭,細想想,除了祖宗牌位和皇帝皇后,我好像連我爹都沒跪過。
蕭思睿半天不說話,我剛想抬頭,就聽見他那冰窖鑿出來的聲音,「如此甚好,日后見了王妃,你也要這般行禮問安。」
秋墨大怒,雖然一只手被我壓在膝下,但仍用另一只手持劍砍向蕭思睿的膝蓋,「你……」
我略抬高聲音打斷她,「奴婢謹遵思勤王之令。」再抬眸便只能瞧見蕭思睿的背影,腳步匆忙都有些亂,想必是急著去入洞房。
秋墨滿眸恨惱,「小姐!為什麼不讓我殺他?!」
我翻她一眼,「你殺得了他麼?」
「若不是你攔我,我剛才就殺了他了!」
我懶得解釋方才至少有四名暗衛能在她的出手前取她性命,只扭頭瞧那大花瓶,「那里頭應該還有一壺酒,你去拿給我。」
「小姐你怎能對他下跪?!柱國公都沒舍得讓你跪過!」
我咧嘴一笑,「白老頭兒都要死了,我跪一跪算什麼?去給我拿酒。」
秋墨頓了頓,再開口就有幾分沉重,「小姐,咱們劫獄的話,能有幾分勝算?」
我有氣無力的看她一眼,順手拿起她手邊長劍擲向大花瓶,哐啷一聲,里頭的小酒壇沒滾出來,倒是驚出了四名身手絕佳的暗衛。
秋墨豁然起身,但那四人一見只是砸碎了花瓶,立刻又閃身退了出去。
我扶著秋墨的肩頭起身,「還劫獄,這四個人你打得過誰?」
秋墨急道,「刑部大牢又沒有這種高手。」
門外腳步聲漸重,明顯是來人刻意讓我們知道有人來了。
曲威沉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那個,王爺讓我來傳句話,柱國公謀逆案情重大,劫囚換囚這種小兒伎倆就莫要……」
秋墨幾步走過去撿起長劍,對著外門的人影就擲了過去。
曲威哎呀一聲,跳腳躲開的同時忙嚷嚷,「不是我說的!是王爺說的!我就是過來傳句話!」
秋墨滿臉殺氣的縱身過去,兩人打成一團。
曲威的哀嚎和斷續的解釋不時傳來,我懶得理會秋墨這太過實誠的打情罵俏,只在軟塌上蜷成一團細想現下的情形。
太子死后三日蕭思睿就成親,這不合常理,更何況他娶的還是方妙彤,是三日前的未來太子妃。
這必然是皇帝的意思。
這就是說,蕭思睿自今日起,就有了和二皇子爭奪皇位的底氣。
蕭思睿他爹這帝王心術就很值得玩味。
太子死了傳位二皇子就是了,何必再扶持蕭思睿?
既然要扶持蕭思睿,何必折了白老頭兒?
我猛然坐起身,皇帝不會殺白老頭兒,哥哥在邊境御敵,我是蕭思睿側妃,若是皇帝屬意蕭思睿繼位,他就不會殺白老頭兒。
我揉著微疼的額角,當日宮變,我幾乎有九成確定白老頭兒是來救駕的,怎麼就忽然變成弒君了?
當時皇帝又沒暈,白老頭兒有沒有謀逆他自己心里不清楚麼?還用得著三司會審?
謀逆弒君這種事兒,事發當場你都不確定,事后你審能審出個什麼來?
難不成堂上大喝一聲,你謀逆了沒有?從實招來!
堂下犯人便道,我謀逆了,誅我九族吧。
我越想額角越疼,卻始終理不順頭緒,這事兒不對,可我一時想不明白哪兒不對。
秋墨和曲威已經從房中打到了房頂,所以李嬤嬤帶人進來并未受到阻攔。
我剛剛起身就被她按在榻上,我一直覺得蕭思睿那動不動就黑臉的德行就是被他這個乳母帶壞的,現下更覺得我此前的判斷很對。
蕭思睿一直跟他這位乳母十分親近,后來更是將她接入府中,這位內府管家名為奴仆,實則比半個主子還金貴。
府中仆婢打殺都是她一句話的事兒,起了脾氣連蕭思睿的面子也不賣,不過她最不喜府中略有姿色的婢女在蕭思睿面前舉止輕浮,所以我一直對蕭思睿的這位乳母很有好感。
李嬤嬤黑臉火道,「當真滿身酒氣!王妃豈能如此不知惜身?!」
思勤王府拍我馬屁的仆婢都直接稱我為王妃,包括李嬤嬤。
我一笑,「嬤嬤慎言,當心王妃怪罪。」
李嬤嬤頓了頓,看一眼我的神色,緩和了口氣道,「王爺性子冷傲些,但心里是明白事的,他并非是無情之人,王妃……」她頓了頓,改口,「白側妃安心休養,切莫糟踐自己的身子,須知來日方長。」
我略側頭躲開她來摸我額頭的手,笑道,「是,謝嬤嬤提點,思若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