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說誰聲音難聽呢!我還說你胖呢!還有你,別以為你長得好看就能隨便罵人!”
4
一行人在鎮子里住了下來,次日就在客棧外貼了告示。
張貼告示的侍從腰懸金刀舉著告示,見看熱鬧的人多了,這才清了清嗓子大聲道,“前些日子六皇子微服出巡,在南海邊上不慎落水被人救了,現在正在四處尋找他的救命恩人。還望各位鄉親父老多多留意,若能早日找到那恩人,殿下定有重謝!”
底下圍著的閑漢被那重謝撩撥得心癢癢,起哄道,“你們倒是說清楚些,救你們殿下那人男的女的啊,長什麼樣子啊!”
“殿下醒來以后,那位恩人已經不見了。只知道那人容貌絕美,聲音極其好聽,且尤其善水。”
“都知道人家聲音好聽了,怎的還不知道男女?”底下有人小聲嘀咕。那侍從卻不再回應,只說若是有能提供線索的人,也有重謝。
財帛動人心,趕往客棧的人一波又一波,各個說得有鼻子有眼,什麼瞧著往東邊去了啊,什麼救人的是天上下凡的仙女,給他托夢讓來領賞的啊。也有仗著自己模樣好看些,便羞答答主動往上靠企圖蒙混過關的。
那喚作簫箬的六皇子漸漸失了耐性,日日在客棧里發脾氣,不是嫌這個難看,就是嫌那個聲音難聽,逼退了好些人。
那圓臉胖子倒是態度和煦得很,瞇著細眼一個一個審視著,不論來人,一律好言好語,賞錢更是如流水般揮灑了出去。越發引得客棧里日日人來人往,烏央烏央地從四面八方趕來。
待消息傳到歸來居時,阿姚狐疑道,“這到底是不是誠心尋人,你救他的時候,他若是看見了你的臉,聽見了你的聲音,定然知曉你是女的啊?”
烏七七倒沒想這麼多,大大咧咧道,“鮫人一族長得都好看,雌雄莫辨。再說了,他一個快淹死的人,迷迷糊糊的,腦子錯亂了罷!”
眼見著鮫珠尋回有望,她樂顛顛就往客棧里去了。哪知到了客棧,她還未踏進房門,簫箬瞬間臉色就冷了,“我那恩人不是你,你走吧。”
烏七七又不能將自己的身份說出來,急得不行,“怎麼就不是我了,哎,那日就在海邊……”
不等她話說完,簫箬就命侍衛將她趕出去了,還冷冷吩咐了幾句,“來人,這就是個騙子,將她的嘴堵了,以后再也不許她進來!”
烏七七被人用帕子捂了嘴趕出去時,圓臉胖子正好從外頭回來,倒也沒有在意,隨意瞥了她一眼就沒管了。
后來,烏七七又去過客棧幾次,也試過在路上堵住簫箬的車駕,可每次簫箬好像都知曉她在附近,遠遠就避了開來。
就在阿姚與烏七七想盡辦法接近簫箬時,菩提山巔柏久與蒲牢正迎月而坐。
觀塵鏡里,阿姚探頭探腦往客棧后院的馬房里放了一把火,正大聲喊著,“起火了,起火了!”濃煙掩護下,烏七七卷了裙角吭哧吭哧爬上了客棧二樓。
“你不出手相助嗎?”柏久微微笑道。
“那水精手釧已經掩蓋了她的氣息,這是她求來的姻緣,剩下的,得由她自己去看清。”蒲牢眼中墨色翻滾,搖了搖頭。
5
待烏七七好不容易趁亂從后院的花架爬到簫箬所住的房間時,她聽得里頭傳來了一陣鞭打皮肉的聲音。
她偷偷從縫隙中望去,就看見白日里高高在上的六皇子簫箬此刻正跪在地上,腰背挺得直直的,咬著牙不吭聲。
那圓臉胖子持著一根馬鞭,初見時的恭敬諂媚早已不見,盛氣凌人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喝著茶,時不時往他脊背間甩上一鞭。
“殿下,您可別記恨我,我可是奉陛下旨意,一日不尋到那鮫人,就得鞭責您一日,好教您牢牢記住自己此趟出行的目的!”
簫箬背上的衣裳已經爛成一條一條的了,露出一道道猙獰的傷口,新舊交錯著,滿眼都是紅色。而他臉色蒼白跪在地上,死死咬著唇,嘴角還溢出了鮮血。
忽的,簫箬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迅速往窗口看了一眼,很快又將頭垂了下去,遮住了面上的神情。
“大人,客棧起火了!”
就聽得外頭一陣喧鬧,侍衛匆匆來報,圓臉胖子神情凝重出了門。
房門被重重關上后,隨即“咔噠”一聲被鎖住了,“看好殿下,殿下若是有什麼閃失,我要了你們的腦袋!”
那腳步聲遠去之后,窗從外邊被推開了,烏七七灰頭土臉跳了進來,臉上煙熏得黑一道灰一道的,“你……”
哪知話還沒說完,簫箬掙扎著爬了起來,眼疾手快撲了過去,將她推出了窗外,極快說道,“抱歉,你的鮫珠在我這兒,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一會兒再跟你解釋!”
他一雙琥珀色眸子直直望入了她的眼,語氣也極其誠懇。
烏七七看著他急切的神色,看著他一身鮮血只覺著刺目得很。不知怎的也就信了,側身立在窗外的花架上,任由他將窗戶給掩上了。
果然,那急促的腳步聲去而復返,很快又開鎖進了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