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鮫珠她便沒了靈力來源,回不了海里,只得到岸上來尋她的鮫珠。可那幾人腳程快,轉瞬就不知往哪兒去了。
待被阿姚撿到時,她已經在岸上走了幾百里,又饑又渴。因鮫珠離體太久,她原本柔媚的嗓音已經變得難聽至極,額上也生了一處青色的疤,離容貌盡毀也不知還多久。
人海茫茫,毫無線索,她只得先住了下來,而待她吃飽喝足以后,阿姚才發現,那日楚楚可憐的烏七七都是假象。
她性子活潑得很,夜里在歸來居深情放歌,白日無所事事便四處閑逛。許是剛上岸,她對這陸地上一切都好奇得很,日日追在后頭問東問西的。
那位蒲牢殿下倒是見烏七七同為水族,覺著親切,贈了她一串水精手釧。烏七七歡喜得很,日日戴在手上。
后來許是被她吵得厭煩了,柏久和那位蒲牢殿下也不知去哪兒了,還從阿姚那兒將那面觀塵鏡拿走了。
只剩了她對著這聒噪的烏七七,日日覺著頭比院子里的甕還要大,恨不得那得了她鮫珠的少年郎立馬出現。
3
這日是個晴天,阿姚正在往瓶子里藏著過了鹽醋水的嫩菜心,用花椒與茴香拌勻了塞進瓶子里壓得實實的,再勻勻撒上一層黃酒。
烏七七趴在柜臺上百無聊賴吃著醋烹脆骨,嘴里塞得滿滿的,嚼得“嘎吱嘎吱”響,“這看著蔫不拉幾的菜葉子有什麼好吃的?”
“你不懂,這瓶菜又喚作春不老,鹽拌酒漬之后,用瓶子裝了放進灰窖里,到了明年春天再起出來時依舊綠嫩鮮嫩。
拌上麻油與熟醬,既不生筋長柴,又無苦澀味道,別有一番風味。你走的時候,我給你帶一瓶。”
烏七七撇了撇嘴很是嫌棄,就聽得門前一陣喧鬧,她抬眼看了一眼,發現歸來居門前停了數輛馬車。中間一輛用青布罩得嚴嚴實實的,也不知道里頭藏著什麼,那氣息令她有些心顫。
來人陣勢極大,數十玄衣甲衛立在門外守著,一個黑衣公子被諸多侍衛擁著進了歸來居。
那男子身著錦袍,腰橫玉帶,天剛有些涼就已經披上了鶴氅,顯得通身貴氣凜然。眉宇間卻一片懨懨,一臉生人勿近的模樣,愈發襯得容貌出塵。
烏七七瞪大了眼睛,連忙踢了阿姚一腳,嘴里含糊道,“啊,就是他……”
那男子往柜臺這邊看了一眼,神情一怔,臉上綻了些驚喜,可很快又將勾著的嘴角抿直了,若無其事將視線轉了開去。
“這鄉野食肆怕是沒什麼吃的,走吧。”
“哎喲,我的六殿下,您不試試怎知這食肆味道怎樣,一路奔波勞累,您這身子骨可就遭不住了喲!再說了,云妃娘娘還在宮里等著您呢!”
一面色紅潤的圓臉胖子從外頭跟了進來,連忙小心殷勤攙住了他的手,意有所指道。
那六殿下似是不習慣與人親近,僵著身子在柜臺對面落了座,垂著睫羽只是淡淡應了一句,“嗯。”
這一群人剛進來,低沉的氣壓就將歸來居里其余的客人都趕走了。隨行的侍衛警惕得很,不僅派人親自跟到后廚盯著阿姚,上菜的人也都是他們自己人。
烏七七本想借著送菜的機會迅速靠近那六殿下,趁機取回鮫珠的計劃也夭折了。
知曉這是那得了烏七七鮫珠的少年郎后,阿姚費勁心思整治了一桌飯菜。
干蓮子與粉草搗羅煮沸成的水芝湯,調了杏膩澆供的雕胡飯,香油炸過的鵪鶉茄,瓷瓶里腌制好的黃雀鲊,茭白、木耳、筍干切絲拌上滾鵝汁,再切上一盤臨海的枕頭瓜,配了一小壺冬釀酒暖暖身子。
可沒想到那六殿下面對這一桌精美佳肴明顯心不在焉的,隨意吃了幾口后猶豫了片刻,道,“這食肆雖小,飯菜卻是用了心思的,讓她們上來領賞吧。”
阿姚故意拖著步子慢騰騰走在后頭,烏七七揚著一張笑臉沖了過來,“來了!來了!”
哪知話音剛落,就直直對上了一雙驚愕的眼。
那六殿下看著她,面上神情似是有些不敢置信,最后將視線落在她額上的青痕,眼里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痛楚。
雖然他很快又將頭垂下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那圓臉胖子還是發現了不對勁,迅速起身擋在他跟前,皺著眉掃視了一圈后,神情肅穆,“殿下,怎麼了?可是發現了什麼……”
六殿下有些慌亂,很快就恢復了鎮定,“沒有,只是被這姑娘嚇了一跳罷了。”說完就匆匆離去了,出門時還在門檻上絆了下。
圓臉胖子微微松了神色,對著烏七七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目光里現了些遺憾,“可惜了這張美人臉,還有這聲音也著實太難聽了些……”
他頗為不滿看了烏七七一眼,不慌不忙邁著步子走在了最后,腰板也挺直了些,那架勢倒是比前邊的六殿下更像貴人。
眼見著鮫珠就在眼前,好端端又不見了。被一連串變故驚住了的烏七七愣了半晌之后,這才回過神來,跳著腳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