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阿姚舉刀一步步逼近,野雞連連后退之時,柏久撲哧一聲笑了,搖了搖頭,滿是無奈,“得了,阿姚,嚇唬嚇唬得了,把他放了吧。好歹是成了精的野雞,給人家些許面子。”
阿姚滿心不情愿上前,卻是將它嘴里塞著的布條給扯了下來,依舊舉著刀,虎視眈眈盯著他看。
野雞精見能說話了,頓時松了一口氣,往后滾了幾圈,貼著墻角,突然閉上了眼,大喊了一聲,“啊!”
語氣之夸張,語調之高昂,情感之充沛,倒把倆人給嚇一跳。
“啊!我要被仙君的萬丈光芒給晃瞎眼了!”
不待二人反應,野雞精猛地睜開雙眼,直直盯著柏久,嘴里滔滔不絕,“多謝仙君,仙君當真是仙氣飄飄,面如冠玉,俊美無雙,慈悲心腸,德高望重……”
語氣極為誠懇,他一邊說著一邊搜腸刮肚,恨不得將畢生所學辭藻都拋將出來。只恨自己書到用時方恨少,素日無心向學,肚里空空。
“哦?德高望重?我仿佛聽到有人說我老?”柏久目光沉沉。
“為什麼只夸我家先生不夸我?是看不起我嗎?還是抓回來燉了吧!”阿姚舉刀又逼近了一步。
野雞精一愣,發覺形勢不對,往日里被人捉了,他都靠這一招逃命,百試不靈。哪曾想,今日撞到葷素不忌的閻王手里,小命休矣!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痛哭流涕,“仙君饒命,我修行了好些年才成了精,從未造殺孽,只是有些貪杯而已,是個好妖啊!”一邊哭訴著一邊往地上重重磕著,生死當頭,也能看出幾分真情實意來。
他哭得悲慘,這廂阿姚也呆住了,驚嘆于小小一只野雞精的變臉速度。
“得了,不燉你了,你先起身好好回話。”阿姚被他哭得也有幾分不好意思,三兩步向前,將他身上繩子解了。
野雞精這才抽抽噎噎著搖身一變,化作一個模樣普通的男子。男子耷拉著眼角,身著斑斕彩衣,躬身往那兒一站,花花綠綠的,晃得人眼疼。
“你這衣裳……”
“回稟仙君,我本五彩野雉,衣裳是皮毛所化。”野雞精老老實實道。
柏久眼角抽了抽,只覺著礙眼,將頭扭到一邊,揮了揮袖子,見他身上的顏色盡數褪去,化作了一件清爽的白衣,這才舒了口氣。
“你喚什麼名字,怎的被人捆了滾到我們歸來居來了?又是哪里學的這般油嘴滑舌?”
“回稟仙君,小妖喚作錦羿,本跟著一落第舉人在山中隱居。舉人死后,我獨自在山中待了二百年,修成了人形,因貪酒誤事,這才化了原形被山中砍柴人捉了去。昨夜路過歸來居的時候,趁那砍柴人問路之時,從筐里飛了出來,翻騰進來就昏睡過去了。”
錦羿說完又瞥了一眼阿姚,委委屈屈道,“我家主人喜好龍陽,不為世俗所容這才躲進山中,從未娶妻,不耽女色,日日念叨的都是如何夸贊男子,從未教過我如何取悅姑娘……”
阿姚聞言,一肚子怒火,忍住了暴打他一頓的沖動,看著院子里被打破的醬缸和醋壇子,心疼得不得了,“你逃命歸逃命,打翻我的東西作甚?”
末了,她又覺著有些疑惑,問柏久,“先生,什麼是龍陽?”
柏久本不想與她解釋,見錦羿張口想要說話,目光輕飄飄落過去,錦羿頓時把嘴閉上,老老實實裝死。
他清了清嗓子,回頭就見阿姚目光灼灼,斟酌了片刻,終是一字一句解釋道,“龍陽就是,唔,就是兩個男人天天待在一起。”
阿姚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龍陽就是指的你和云君這般唄!”
青天白日里,一道黑云籠了過來,天上一道雷閃過,轟隆一聲,直直劈在了歸來居的院子里,井欄被劈了一道口子。柏久只覺著額上青筋跳動,仍是耐著性子朝著天上看不見的云層道,“癡兒妄語,不值得神人動怒。”
霎時云散天收,今日監察輪值的金甲神人隱在云后,滿意地飄走了。
“先生,那龍陽到底是什麼?”阿姚秉承一貫的性子,不打破砂鍋問到底堅決不罷休。
“龍陽就是指兩個男子相親相愛,想日日待在一起。”柏久目光沉沉盯著錦羿,微微瞇了迷眼。這目光宛若一座大山壓在錦羿身上,壓得他心口一震,險些喘不過氣來。
錦羿連忙舉起雙手,“我錯了!無心之舉!無心之舉!我方才聽聞仙君想吃菌子,我可以將功贖罪!”
3
“不知兩位是否聽聞過雁來蕈?”
據錦羿說,山野間有一種喚作雁來蕈的菌子,極其珍貴。這雁來蕈長于深山松林里,一年二生。
清明前后,泥融燕飛時,被雨水泡軟了泥土能生一朝,為黃色。重陽前后,大雁南歸,經由露水一沾又會出土,就變成了褐色。
“寒露時節長出來的雁來蕈最為柔美,丟到鍋中用清水一煮,鮮香撲鼻。再喝上一口松花釀的烈酒,那滋味,嘖嘖。”錦羿不自覺沉浸其中,好似眼前就有一大鍋味美的菌子湯。
“先把口水擦擦先,眼下距重陽還有好幾個月呢。”阿姚狐疑問道。
“噢噢,姑娘莫急,我有一法子,不吝時節,便可自己催生這雁來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