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嫌棄完,很快她的神情又變了,詫異不已,“當真看不出來,這男子竟然難得是純善之人,腦子里沒有那些男子該有的齷齪下流念頭。”
分明是眉目清秀的書生,此刻卻扭腰側身,做出一副妖媚女子的模樣,渾身上下看著無處不令人難受。
阿姚與謝茹云俱是一震,完了,劉小果被不知名的女鬼附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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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居,薄媚娘附身在劉小果身上,姿態萬千躺在柏久慣用的藤椅上吃著蜜餞,很是閑適,頗有些破罐破摔的無賴模樣。
她一邊忍著嫌棄,翻檢著不屬于她的記憶,一邊與劉小果爭奪著這具身子的掌控權。
就不出來,能奈我何。
姓隋的道士一一看了過來,指著謝茹云,“你非六道之人。”
再看向阿姚,“你是花妖。”
再一副不忍直視的眼神看著劉小果,“這位公子,也是有緣人。前些日子他臥病在床的時候,我以為他被精怪纏住了,傷了陽氣,還給了他一道符,可保陽氣不散。他醒來以后,我還……咦,朱砂符呢?我那日說得清清楚楚……”
“哎呀,好了好了,別擠,別擠啊!我替你傳話就是了!那書生讓我偷偷轉告你,讓你別說出來你曾經見過他,給了他一道符。”待隋道士說完之后,薄媚娘才慢悠悠開口道,又仿佛自言自語,“啊呀,替你傳話就不錯了,還嫌我慢!”
隋道士一愣,也沒在意,繼而舒了一口氣,總結道,“這就是了,難怪你們能窺破我設的結界,看見薄媚娘。呼,還好,我還以為我學藝不精呢。”
“他現在……”謝茹云有些著急,問道。
“噢,我只是暫時占用了他的軀殼,也就是一個身子,兩個靈魂,你們說什麼,他都能聽見。
”
接著,聽隋道士一解釋,幾人才知曉二人的故事。
女子乃是長安城里有名的歌姬,喜歡上了入京趕考的寒門士子。倆人私相授受,女子以千金相贈,約好了不管結果如何,待士子考完后定當前來迎娶。
哪知那士子有些真才學,當真中了進士,卻在出榜當日被人榜下捉婿,做了朝中權貴家的女婿。女子苦苦求上門去,只想問清楚男子是否變心。
人沒見到,卻被當家主母差人一頓冷嘲熱諷,派了下人一頓亂打,捶將出來。回來后她憋著一口惡氣,拖著傷體抑郁而終,怨氣久久不散,化作薄媚鬼。
隋道士憐她死得冤屈,畫了一紙皮囊借她宿身,想帶她離開長安超度她。奈何女子執迷不悟,卻偷了他隨身攜帶的清明火種,只想著護住一身皮囊不消散,回長安尋她那心上人問個清楚。
“女子滿懷怨氣而死,化作恨極了男子的薄媚鬼。這世間薄媚鬼不知幾何,我見得多了。人鬼陰陽兩隔,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既然已經有了新歡,又如何問得清楚?”隋道士一抬手,將劉小果手中拽著的火種收回了袖中。
“我知曉,我只是不甘心,往日的海誓山盟竟都化作了空。他說好了的,說好了不管結果如何,他都會來娶我。可我臨死,竟然連他一面都沒見著……我并非想要糾纏,只想親口問一句,他是否真的負了我……”薄媚娘仍在苦苦哀求。
“問清楚了又能怎麼樣呢?姑娘,這等負心人,不要也罷!”此時劉小果努力掙脫了女子的壓制,恢復了平日里的面貌,極為憤慨。
“你不懂,你們這些臭男人,都是蛇鼠一窩沆瀣一氣,卑鄙,無恥!”
“姑娘,我雖然身為男子,卻也以這等背信棄義的男子為恥!”
幾人就見著劉小果一時嬌弱,一時嚴肅,一人分飾兩角,兩種姿態輪番上陣,看得人目瞪口呆。
“現在怎麼辦?”謝茹云呆住了,看向阿姚。
阿姚也頭疼,“先生與云君出遠門了,得過幾日才能回來。”
隋道士沉吟片刻后,道,“薄媚鬼乃女子精魂,她附身在男子身上,有損男子陽氣。我倒是有法子將她驅逐出來,只是出來后,無處可棲身,只怕是等著魂飛魄散了。”
卻見劉小果又掙脫了出來,主動應承道,“不礙事的,這位姑娘已經夠可憐了,她若是不嫌棄的話,我的身子暫時借她用幾天吧。大不了回頭多告幾天病假,多養幾天。”
轉瞬他又換了副扭捏姿態,薄媚娘跳了出來,沉默片刻之后,頭一次低頭道了聲謝,“那就多謝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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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為了感謝劉小果,薄媚娘尖酸的態度好了許多。她自身死之后,附身在皮囊之上,只能暗夜出行,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青天白日。
滿街楊柳綠絲煙,隔簾花樹動,紅塵四月天。
她邀著謝茹云一道,四處走四處看,隨著日升月落,貪婪地享受著每一寸光陰,沉浸在這鮮活人間。一抹游魂,一個來自異世,都自覺與常人不同,倆人竟引以為知己。
漸漸的,薄媚娘出來的時候少了,而是劉小果每日興致勃勃的,帶著謝茹云一道,領略著這水巷小鎮的儂軟。
鎮子雖小,卻煙火氣十足。
東邊的鐵匠叮叮當當在敲打著,風箱呼啦啦的,爐子里的炭火嗶嗶啵啵的,映紅了鐵匠笑呵呵淌著汗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