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阿姚著實覺著最近自己天賦異稟,開啟了氣運玄妙模式。
比如,買了一堆種子,種出來一個鵝蛋。
再比如,吃了她野菜宴的蛟龍,居然不經雷劫化作了一尾真龍。
1
落霞山淅淅瀝瀝下了好幾天的雨,雨勢漸成滂沱。
阿姚拎著裙角從院子里的石板路上蹦跳著走過,屋檐滴落的雨珠飛濺在頭上,被環髻上飄著的月白長绦一拂又飄散了開去。
天井里的水都漲了寸許來高,一行細小的腳印從門口蜿蜒到了墻上。
柏久給她剪的引路紙人怕水,拖著沉重的步子爬上了墻,排成排將自己晾在了窗戶后面,齊齊叫喊道,“哎呀呀,要淋濕啦,腿要斷啦……”
阿姚看了看一臉要哭不哭的紙人,看了看陰沉沉的天,托著圓臉回頭問柏久,“先生,這豐隆云君怎麼又哭起來了!”
“喏,看這架勢,他不知道又躲到哪個戲臺子底下聽戲去了,許是最近戲班子又排了什麼賺人眼淚的新戲吧。”
柏久今日剛從私塾回來,換了身玄衣端坐在亭間打棋譜。纏枝勾連而上,袖間如意紋翻滾,蒼珪懸于腰側,頭上只束了個青玉冠。
褒衣博帶,溫雅至極。
自柏久到這落霞山下住下來以后,豐隆云君也跟了來。
他原本在木櫪山逍遙自在,閑來就下山聽曲,茗茶賞花。奈何新上任的山神是個古板守舊的,嫌他不務正業,日日說教。豐隆云君煩不勝煩,就追著柏久到了這落霞山。
阿姚記得,初見豐隆云君那日,著實是看花了眼。
窣地春袍上暗金云雷涌動,頭上漆紗籠冠,腳下明珠方履,折扇輕搖,端的是人間好皮囊的富貴公子。與自家先生的疏朗大氣不同,阿姚從未見過這般精致華貴的仙人,托腮在一旁盯著他看了許久。
許是她的目光過于灼熱,豐隆云君不禁哂笑,離去之前還戳了戳她耳畔的雙環垂髻,贈了她一截云紋絲绦,說是云錦織就而成,能避雨。
此后,豐隆云君就在山里住了下來。因他極愛聽曲,入情入境之際難免落淚,今年城中雨水豐厚,連草木都繁盛了些。
“先生,你教我下棋吧!”阿姚目光轉了轉,看向了柏久。
柏久想起她那走一步悔三步的性子,頭疼不已,連忙打岔,“你快去看看你那新下的種子,我瞅著好像要熟了……”
說起這種子來,阿姚也覺著奇怪。
前幾日她瞅著墻角有些空空的,便琢磨著買些菜種來種下。趕巧集市上有個老伯挑了些韭菜與莧菜,青蔥肥嫩,一水兒綠,并了些大大小小的菜籽搭著賣。
老伯是個憨厚人,只說挑菜籽的時候被家中孫兒調皮給弄混了,也分不清有些什麼,算個添頭隨便給幾個錢就拿了去。
阿姚興致勃勃地將菜籽全給買了,轉身回來的時候覺著袖子被什麼撞了一下,可身邊空無一人。
隨即就看到個老和尚急匆匆從身邊過去,不知在追什麼人,神色有些急切。
阿姚回來才發現,籠在袖子里的菜籽里頭有一顆長得尤其不一樣的。黑黢黢的,較一般菜籽大些。她也不以為意,只當是買的時候沒注意,刨了坑就將種子悉數撒在了墻角。
起初下了場小雨,墻角的種子漸漸發了芽,綠油油冒了一片,青蔥可愛。一片綠意中,唯有一株小苗長得甚是奇怪,黑黑的,見風就長。
一天出芽,兩天便起了藤,三天就順著墻角爬上了屋檐,在瓦片間長得很是茂盛。
黑漆漆一根藤上長了好些墨綠的葉子,阿姚蹲在墻角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這會長出什麼來。
柏久路過看了一眼,笑得意味深長,“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保不準是驚喜呢?”
2
這幾日雨落得大了些,其他菜苗都被沖刷得剩了個光桿,還有好些連根拔起,飄在了水面。唯有那株黑色的藤,好模好樣的,甚至還開了花,結了個圓圓的果子。
巴掌大小,像染了色的大鵝蛋。
這大鵝蛋也極會長,順著墻攀到屋檐底下,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
就在阿姚拿了刀,準備把果子摘了切開看看時,果子動了。自顧自扭了扭從藤上落了下來,“啪嗒”一聲,裂開了,里頭鉆出來一條巴掌大的四腳小蛇,怪模怪樣的,黑底白花,頭上還頂著個肉乎乎的角。
眨眼間,那四腳小蛇化作了個模樣俊秀的男子,一身黑衣,上頭還有些白色的斑點。男子伸了伸腰,踢了踢腿,極為愜意。
“哎,這一覺睡得真舒服!”
阿姚舉著刀,呆若木雞。
先生沒有騙她,果然是好大一個驚喜!
早在男子化作人形時,那株藤就已經枯萎了,好似從未出現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