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正好,刺得人眼睛微痛。竹息在我身旁輕聲說:「公主,已全部安排好了。」
我瞇著眼睛。
「那便回吧。」
棋盤上的棋密密麻麻,已經到了能夠決出勝負的時候。
先是朝堂上開始了異動,皇兄手法老練,處理這些蹦跶的大臣,早就得心應手。
再是百姓中出現了流言:
長公主自幼被先皇偏寵,性格囂張狂妄,目中無人。幼時無端責難宮人,手段狠辣。今雖不聞其事,可性格仍未改變,惡行仍未停止。當今圣上為長公主親兄,寬厚待其,不忍苛責。是以長公主徒生不軌之心,妄將圣上取而代之。
我與皇兄皇嫂端坐在桌前,邊吃點心,邊聽外界傳言,氣氛安靜且和諧。
回到宮里,我更像是回到了家。
皇兄話不多,但真真切切是一個好兄長。他總覺虧欠我良多,也確實如外界所說,大概我做什麼,他都不忍心責備。
皇嫂性子溫柔,在她身上,我常能感覺到阿娘的溫暖。
所以,我并不會因為被人潑了臟水而感到委屈。
天下百姓皆是皇兄的子民。
皇兄寬厚仁慈,不忍百姓受戰爭之苦。兜了這麼大圈子,演了一輪又一輪的戲,不過是因為希望將波及到的百姓和損失,壓縮到最小。
如果逼急了顧成威,讓他真是不顧后果的擁兵自重,那雙方交戰造成百姓流離失所,是我和皇兄都不愿意看到的。
7.
剛下了一場雷雨,悶熱的天也變得涼爽起來。
我靜心在房內寫著大字,耳邊似有兵戈之聲。
竹息一直守在我身旁,神色嚴峻。
她是個好姑娘,伺候了我很多年,似乎想將做女官當成一輩子的事業。
但此間事了,我還是要問問她,是否愿意出宮,去過自由的生活。
見我看向她,竹息矮身福了禮,擔憂道:「公主,殿外似乎有動靜。」
我放下手中的筆,理平衣袖的褶皺,平靜地道:「無事,咱們出去看看。」
大門口的侍衛比平常多了幾倍,腰間配刀,個個高大健壯,端的一股肅殺之氣。見我要邁步出門,忙用未出鞘的刀阻攔。
「長公主且慢。」
我自知是皇兄怕我受傷,特命他們在此護我。也許,稍有不慎,他們也是皇兄留給我的后路。
我與皇嫂是皇兄的軟肋,皇兄與皇嫂也同樣是我的。他們怕,我也怕。如果現在不與他們并肩面對,出了事抑或是沒出事,我都不會原諒自己。
侍衛見我不退反進,面色焦急。我不想為難他們,開口道:「國家危難在即,本宮雖為女子,可也不愿居于后院等候前面消息。況且皇兄做了萬全準備,此次戰爭定能大獲全勝。」
為首的侍衛臉上滿是糾結。
「長公主,皇上吩咐屬下護您周全,莫讓屬下為難。」
我朗聲道:「城若不破,賊人在城外,本宮在城內,絕對不會受傷。城若破了,本宮即使身處安全之地,也絕不逃跑,茍且偷生存活。你們可愿隨我前去面對賊眾?」
侍衛全都跪倒在地。
「愿聽長公主吩咐!」
8.
還未到城墻處,就已聽到戰鼓聲。
皇兄遠遠看到我,臉色變了又變,到底不忍責罵。皇嫂與他站在一起,身穿朝服,臉上也是不贊同。
我心虛地將目光看向別處,沒敢多說。
皇城外,顧成威騎在戰馬上,沒有連日趕路的風塵仆仆,舉手投足間盡是勢在必得的張狂。
他看見我,手一揮,戰鼓聲戛然而止。
想要正大光明謀權,又不想失軍心,失民心,顧成威一定會有一個滴水不漏的借口。
我看著他不加掩飾的目光,心里清楚,我就是這老賊的借口。
皇兄在旁沉著冷靜地開口:「威遠大將軍無詔私自回京,可是有事要稟?」
顧成威勒令馬兒向前走了兩步,道:「正是,還望圣上開城門,與我私下探討一番。」
皇兄冷笑一聲,道:「不知何事如此著急,竟讓將軍拋下朕的邊關,帶領將士闖入上京。你可知,將軍無詔私自回京,乃是謀逆之罪!」
顧成威淡定地點頭道:「臣自然知道,只是此事關系重大,臣雖肩負鎮守邊關之責,但更在乎的,還是圣體康健!」
皇兄神色不變道:「托將軍的福,朕好得很。」
顧成威忽然高聲道:「可臣卻在邊關,日夜不寐。臣知長公主與陛下一母同胞,不管長公主做了什麼,陛下都愿意寬恕幾分,可長公主此人心狠手辣,陰私牽扯眾多,分明對皇位有不軌之心!」
不少人都變了臉色。
顧成威繼續道:「今日臣回是為江山社稷著想。如長公主不除,臣誓以死清君側!」
9.
我頂著眾人的目光,好笑地開口道:「將軍不如詳細說說,本宮對你有何不軌之心?」
顧成威不屑地哼了一聲,道:「你與我兒成親后入將軍府,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表面像是改掉舊日惡習,實際上卻暗中掌控將軍府,偷盜我邊疆布防圖,妄圖通敵賣國,好以此助你謀得皇位!」
我不怒反笑道:「將軍好手段,空口白牙就想誣蔑本宮?本宮倒覺得是你起了悖逆之心,縱容親兒休棄公主,迎娶他人,不敬皇室,不辨尊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