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許一皺著眉,對我妹的唯一評價。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我妹不喜歡我。
從小到大,只要我有的東西,她都要搶。
不是喜歡,只是搶,只是不想有東西只屬于我。
……
目的地是山間的一處別墅,此時正是仲夏。
估計,也有避暑的意思。
山林間沒見到什麼行人,只有我們一輛車在彎彎繞繞的山道上行駛。
登至山腰,卻在某一處豁然開朗。
水榭樓臺,清泉碧翠。
由一個個古樸建筑組成的庭院,小溪橫穿,錯落精致,郁郁蔥蔥的林木晃下悠悠樹影。
遠山下垂流的瀑布,讓人生出遺世獨立的暢想。
「魏小姐,跟我來吧。」
有人上前為我拉開車門,許一他哥站在我前面,回頭笑著看我。
一路跟著他走過去,由遠及近,山間的暑天并不熱,而動線很好地將人規劃進庇蔭之處。
直到走到一棟建筑前,內里拉上了珠簾,不過我想,應該是茶室。
許一他哥站在門前,意思就是,讓我自己進去。
……
到底是在酷暑里行走了一段時間,一進門被空調的涼氣撩過,還是挺舒爽的。
不過,和坐在茶臺面前的老人對視,我的心就有些涼。
老人明明是淡淡地看我,我卻已經感受到了那股壓迫感。
「坐。」
他指了指茶臺旁的側位,我提著裙子剛走幾步,還沒坐下。
房門就被人猛地拉開。
許一氣喘吁吁地闖進來,見我時,眸子就亮了下。
走過來把我拉在他身后。
「你要對他做什麼?」
這句話一出口,一瞬間我就腦補出了各種家族內訌,叛逆少年出走,或是私奔之類的戲碼。
結果坐在主位的老人語氣無比無辜。
「做,做什麼?我請我孫媳婦喝茶呀?我都把最好的茶拿出來了。」
「……」
「有鶴,你有對象了我理解。就讓我看看你對象什麼樣不行嗎?你干嗎不給我看?」
「……」
這話一出,倒是許一沉默了。
他垂下眼眸,悄悄牽我的手,指腹滑過我手掌,勾了勾。
「我,我這不是還沒追到嘛。」
「……」
這下,老爺子也沉默了。
緊接著就跟推銷產品一樣給我介紹他孫子。
「小姑娘,你這是有什麼顧慮嗎?我們家有鶴可好了。」
「他小時候經常拿一百分的,這相貌你也看到了,一等一的好。」
「主要是,我們家,你放心,最不缺的就是錢。」
「我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現在最不看重錢,但俗話說得好嘛,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結果話沒說完,就被許一打斷了。
「您老人家還是管管你自己吧,我聽我哥說你又折騰戲班子過來了?」
「那你看戲去,別看我女朋友。」
我還沒來得及問許一我怎麼就成他女朋友了,他就拉著我的手往外走。
我被他拉著,走過一灘白石子鋪陳的小路,繞過幾層水景。
一棟外圍古色古香的小建筑出現。
為什麼說是外圍呢。
因為內部的裝潢,無比現代。
「這是我房間。我們家每年都會來這避暑。」
許一將我牽進來,坐在床上仰頭看我。
看了一會,他拉我的手腕,腦袋輕輕抵在我的小腹處。
他悶悶的聲音傳來,空調在嗡嗡作響,被他握著的手腕,觸感莫名。
「妍妍,我大概……十七歲的時候,回家路上,被人盯上了。」
「綁我走的是被我們家收購的破產公司的老板。
」
「他錦衣玉食的女兒受不了破產這種事,自殺了。」
「他發瘋,認為一切都是我們家害的,于是,他綁架我要報仇。」
「那段時間我被他不知道喂了什麼藥,意識一直都不太清楚。」
「醒來時,已經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后來我根據僅有的少量記憶推測,我大概被他賣到了緬北那一帶。」
「因為記憶里總有連天熱辣的太陽,還有水中寄生的蟲蛭。」
「那時候我腦袋還清醒,被人像牲畜一樣打罵著干臟活。」
「我一直在想辦法聯系家里人,你也知道,我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
「那時候我說服了幾乎所有被賣到那做苦工的人。」
「然后發動了一次自內部的反擊,說實話,那是我第一次摸到槍,也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在我面前死去。」
「結果呢,我自詡自己聰明,我以為那群靠槍桿耀武揚威的人也不過如此。」
「我卻被人出賣了,他們的頭目抓到我,然后折磨我。」
「他們以為我死了,把我扔到河流入口處。」
「其實我沒死,但我腦袋壞了,我能模模糊糊地回想起那段日子。」
「他們罵我傻子,用腳踢我,后來我不知道輾轉了多少次,竟然又回到了國內。」
「我被人抓去當過苦工,被人從商場里趕出去過,被小混混揍過。」
「那段日子大概太痛苦了吧,我到現在都沒記全。」
「直到……有一個人的出現。」
他拉著我的手收緊了些,少年的聲線染上沙啞,我感覺他在克制自己,克制著些什麼。
「她對我笑,把我帶回了家。她給我做吃的,給我買新衣服。」
「她給了我一本畫冊和筆,于是我畫她,她上班走了,一想她我就畫她。
」
「你知道我有多喜歡她嗎,我每天就等著她回家。」
「可我是個混蛋啊,我惹她生氣了,我把她的家弄得一團糟。
」
「我。」
「我連保護她都做不到。」
「我還把她給忘了。」
「……」
室內的空調依舊嗡嗡作響,窗隙漏進一隅午后璀璨的光。
他抱我,很緊很緊。
「我怎麼舍得放手呢?」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她,她不知道,她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我是個無賴,我偏偏不愿回頭。」
「我就只要她,就算她拒絕我一百次,我也會去追她。到時候我們都成老爺爺老奶奶了,我就把她的輪椅偷走。」
「這樣她就只能坐在我懷里。」
「……」
山風呼嘯,廊外的鈴鐺晃蕩。
他就這麼抱著我,可只要我一有想走的動作,他就會將我收得更緊。
我抬手,然后慢慢地,撫在他發頂。
少年的短發其實很軟,手感也很好。
他僵了瞬,悠悠的影落進細碎的光華里。
我輕輕地,跟他說。
「好。」
「以后,要是白發蒼蒼。」
「就陪我走下去吧,許一。」
番外
借住在他家的那晚,許一帶我看山間的野星。
他那房間居然有天窗。
躺在床上,就能望見漫天的繁星。
可是,看著看著,我就想起什麼不對勁的事兒了。
「許一。」
我坐起身,瞇眼看他。
「你爺爺寵你寵得不行吧?」
「他會因為你改個名字,就把你趕出家?」
「你裝可憐騙我?!」
「你……唔。」
后續的話,被他堵在了唇齒里。
男人在我耳邊輕笑,手也開始不安分。
「噓,姐姐。」
「長夜漫漫,我們有更多需要探討的東西。」
……
后來的某一天,我和許一他哥提到許一改名的事。
許一他哥的回復是:
「改名?只要有鶴高興。」
「老爺子改名許一都行。
」
「……」
(全文完)
來源:知乎 作者:白框凉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