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器宇不凡的男人急匆匆地從副駕下來,直奔警局。
見到許一,男人猛地上前狠狠抱住他。
「有鶴,有鶴,你沒事,真好……」
「你知道嗎,大家都以為你死了。」
許一任由他抱著,后來大概被摟煩了,推了他一把。
「得了,臟不臟。」
男人哈哈笑了兩聲,拍拍他的肩膀。
「誒,甭說了,老爺子高興死了。」
「大家都等著你呢。身體怎麼樣?頭還疼不疼?」
他帶著許一往警局外走,我就站在警局口,看著他們。
一瞬間,和許一對視了。
他漆黑的雙眼毫無掩飾地看著我,半晌,再輕輕劃過。
我不知道那股不甘心是從哪來的,不知道自己在慌亂什麼。
許一他以前,是個傻子呀,我會喜歡上一個……傻子嗎?
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上前,攔住了他們。
「許一,你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嗎?」
我抬頭看他。
于是這麼一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我身上。
許一的神色平常到我那顆心,慢慢,慢慢地往下落著。
「嗯。」
好像不愿在我身上多浪費一個字。
「你以前住我家的,我……」
「您好,這位小姐,感謝你這段時間對我弟弟的照顧,你放心,我們會付你豐厚的酬勞的。」
他身旁的男人直接打斷了我的話。
「不是!我不要什麼報酬的,只是……」
只是……
可,張了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
寂靜的長夜里,突兀地響起許一的嗤笑。
「哥,你多給她點錢吧。」
「不然又抓著我不放,煩。」
一瞬間我愣在原地。
估計是我那樣太落魄,他身旁的男人朝我欠了欠身。
「不好意思啊,我弟就這性格。」
「改天我聯系你,小姐,我們一定登門道謝。
」
「……」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那里站了多久。
直到有警員走過來,問我需不需要幫助。
我才猛地回過神。
我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
剛剛,許一看我的眼神。
好像和看那個女醉漢,沒有什麼不一樣。
15
回到家時,地上依舊一片狼藉。
我怔愣地看著,那時去找他,太急,拿雨傘的時候,帶倒了一片鞋柜。
我把包放在地上,然后往家里走。
給許一買的彩筆,新的,還沒拆封。
在網上給許一買的衣服,在途中,還沒到。
茶幾旁那一地面粉上,靜靜地躺著那本畫冊。
我走過去,翻開,最后一頁。
他一筆一劃寫下的——
「喜歡」。
……
第二天去警局做筆錄的時候,果然不出我所料,又遇見了許一。
他今天穿著黑色的襯衫,垂眼坐在那,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
很奇怪,明明是同一個人,卻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他額頭上纏了幾層紗布,估計是昨晚那一鋼管給弄的吧。
警方要問我的話其實也不多,我就一五一十地把許一是怎麼到我家的告訴了他們。
出警局時,我在門口等了一段時間,才等到許一。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許一……」
「我不叫許一。」
男人的聲線稍許清淡,更多的是裹了層不耐煩。
是啊,他不叫許一,可我已經習慣這麼叫他了。
「唐,唐先生,這是留在我家的畫冊,還有衣服,給你買的,還沒拆封呢。反正我也穿不了,就帶給你……」
我把帶來的包遞給他,他只是垂眼看我。
以前我總覺得許一的眼睛很漂亮,很亮,好像盛了無數顆細碎的星。
現在許一的眼睛也很漂亮,只是,像一汪望不見底的深潭。
他嘆了口氣。
「你覺得我現在還需要這些東西嗎?」
「……」
「魏小姐,有整理這些的功夫,不如先把你的頭發理一下。」
「至于我——,不要再把心思花在我身上了。」
「沒用,也沒必要。」
「……」
我盯著他從我身側離去的背影,他果然脾氣不好,說話也很直。
可是,許一。
是你要叫我姐姐,是你怕雷聲然后把我壓在地上,是你要抱著我睡,是你每次滿心歡喜等我回家。
先招惹我的是你。
是你讓我對一團遭亂的生活,突然有了期待。
現在你說走就走了,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16
我去理發店,把頭發給剪短了。
理發師說,那幾剪刀把我頭發完全剪亂了。
所以就算是修,也只能剪得極短。
大概貼到耳邊。
我那頭原本已經長到腰際的頭發,一下子被剪得這麼短,心里還是難免疼了下。
這件事后,我當然有打電話找我爸吵。
可笑的是父女倆時隔兩年第一次聊天是吵架,而他只是無比冷硬地告訴我。
頭發而已,多大了還在意這個。
……
我氣得差點把手機砸向窗外。
后來我還是忍住了,我沒錢。
這手機可是我花自己錢買的,為跟他們生氣砸壞,犯不著。
我得去找工作,還得找那種,和我爸公司沒什麼牽扯的公司。
我的簡歷其實說得上漂亮,但就像一個職場小白得罪了商場老狐貍一樣。
小公司不敢要我,大公司考慮和我爸各方面的合作,也會舍棄我。
多可笑啊,我爸既縱容我后媽搞我,又逼迫我回家,進他自己的公司上班。
第六次碰壁后,我才失落地發現,自己跟「喪家之犬」
這四個字,多契合啊。
曾經我以為另一個人跟我一樣,是無家可歸的小狗,直到后來他離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