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晚風很舒服。
孟良辰送我回府時,站在馬車邊紅了眼圈。
他盯著我看了許久許久,終究什麼都沒說。
14.
皇帝微服私訪回來后,孟良辰自請跟著趙大將軍去戍邊。
這個兒子的脾氣皇帝是清楚的,便準許他以普通士兵的身份去邊關歷練。
而我,按照我爹的想法,時不時地跟孟良洲見個面。
雖然每次他身旁都跟著林容微,雖然林容微和他越來越親密,但我看著內心卻毫無波瀾。
一晃眼四年多過去,入冬時太后說冬日乏味,皇帝便把我接到宮中住著,每日陪太后說說話。
下第一場雪時,我和以往一樣,去了戲臺。
自從孟良辰走后,每年踩雪總是少了些樂趣。
一路悶著頭走到到戲臺前,便看到了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了一雙腳印。
「小丫頭,這次你輸了哦。」
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我抬頭望去,在飄飄灑灑的雪中,一個少年坐在戲臺屋頂上看著我。
是孟良辰。
他飛身下來笑著朝我走來,我卻鼻頭一酸,一滴眼淚滑了出來。
這幾年他長高了許多,身形也挺拔了許多,只是不似從前白嫩。
「不過輸了一次嘛,也不至于哭呀。我輸過那麼多次,都沒哭過哦。」
聽到這話,我忍不住笑了出來,輕捶了他一拳,他笑道:「嘖嘖,你這力道大不如前啊,我記憶中的章嵐鑫出拳可是快準狠的。」
我笑著又使勁捶了他一拳,他滿意地點點頭:「對嘛,這才是章嵐鑫。」
和他的這番打鬧,讓我瞬間回到了四年前,好像一切都沒變。
「不是說年后才回來嗎?」
孟良辰笑得驕傲:「誰讓我這次打了勝仗呢,被升為戍邊大軍里最年輕的副將。趙大將軍特別準許,讓我提前回京。」
聽到這兒,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他沒有暴露過自己的身份,僅僅四年,從普通士兵到副將,其中該有多少辛酸。從前高高在上、事事如意的皇子,如今眉眼間都是西北寒風的痕跡。
見我哭得厲害,孟良辰一邊為我擦淚一邊哄我:「想不想去看戲?邊關的皮影戲,京城里沒見過呢。」
我們倆又像從前一樣,窩在雪落軒看戲,見我看得入神,孟良辰一臉滿足:「我專門從邊關把做皮影戲的師傅帶了回來,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喜歡。」
我抱著手爐不住點頭:「喜歡,喜歡極了。還帶了什麼給我?」
孟良辰打開一個小匣子:
「這是碧玉耳墜子,與我之前送你的發簪是一對。」
「這是纏金絲發釵。」
「這是羊脂玉手鐲。」
「這是翠菊華勝,我足足做了一年,還好趕在回京前做好了。」
一一展示過后,孟良辰拿來鏡子,卸下了我原本戴著的發飾,把纏金絲發釵和翠菊華勝都別在了我發間。
「小丫頭,這四年欠你的生辰禮,如今都補齊了。」
15.
孟良辰離京四年,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一次,貴妃抱著他不撒手,說什麼也要讓他過完年再走,但貴妃的眼淚對孟良辰并沒有功效。
「明年我的及笄禮,我想看到良辰哥哥。」我猶豫了許久,終于說了出來。
孟良辰看了我一眼,湊到我跟前笑道:「你叫我,良辰哥哥?」
我點點頭。
「好,小丫頭的及笄禮若是只有孟良洲那樣的假人在,肯定無趣。
我得留下,幫你熱鬧熱鬧。」
孟良辰這個冬日找到了事情做——負責籌辦我的及笄禮。
貴妃拉著我笑得合不攏嘴:「及笄禮,定要求陛下賜婚才行。不然這一輩子沒人能制得住辰兒。」
賜婚嘛,我第一次有了想要違抗我爹意愿的想法。
我約孟良辰到雪落軒聽曲兒,準備了糖炒栗子和冰山楂,泡了一壺蜜棗茶。孟良辰坐在塌邊把鹿皮毯子裹在我身上:「這兒冷,偏偏你就喜歡這里。」
孟良辰只知道我從小愛在冬日來雪落軒聽曲看戲,卻并不知為何。
「小時候爹爹讓我送綠豆糕給孟良洲,他卻嫌我煩連書房門都不開。我在長街上哭,你便帶我來了這兒,說聽些小曲兒就能開心許多。那是我第一次見你。」
我咬著冰山楂說道。
孟良辰臉上瞬間有了一層紅暈:「你,是因為我才喜歡雪落軒?」
我遞過一顆剝好的栗子給他:「從前不知道,以為雪落軒好玩兒。可明明冬日透風,要裹著厚毯子生著爐火捧著手爐,再喝壺熱茶才能舒服一些,并不好玩。現在才明白,因為每次來這兒都是和你一起,所以有趣,才覺得這兒暖和。」
孟良辰坐在火爐旁,被火光映照著滿臉通紅。
「良辰哥哥,明年我及笄,你能送我一份大禮嗎?」
孟良辰點點頭:「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我要你去求皇伯伯給你封號,我要你娶我做正妃,你可愿意?
「但是我話說在前,你若娶了我,這一生只能與我一人相思相守。我章嵐鑫的男人,不許愛上其他女人。金尊玉貴的公主也好,青樓紅坊的頭牌也罷,只能瞧我一人。
」
16.
我認識孟良辰十多年,他都是任性不羈的。
今日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如此緊張,如此不知所措,滿臉通紅,嘴張著卻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