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到書房伺候的都是一等女使,可這個宮女我卻從未見過。
「你是誰?」
她并未向我行禮問安,而是站著答道:「奴婢林容微,本是行宮負責花草的。得大皇子賞識,如今是大皇子身邊的一等女使。」
宮中等級森嚴,主子身旁近身伺候的女使們,大多家境清白。而做粗活的婢女們,多數是罪臣家奴。
我看著她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只覺得好笑。
冷冷說道:「我與大皇子說話時,你如何能插話?既知我身份,又為何不請安行禮?可見如今雖從婢女升為一等女使了,規矩卻沒學好。我看你也不必在這兒伺候了,先去跟著嬤嬤學規矩才是。」
她聽到這話,立刻一臉委屈地看向孟良洲:「大皇子,奴婢并非不尊重章姑娘,只是記掛著您要找的書,所以才……」
從小在宮里長大的我,這種手段伎倆見多了。
明明是我在向她問話,可她偏要對著孟良洲說,惹得他的心疼。
不等孟良洲開口,我已經招手喚來幾個女使,把她架走了。
孟良洲見此情景,冷著一張臉看著我:「你如今越發任性了,不過一個女使而已。」
「不過一個女使而已,你又何必擺臉色給我看。」
我堵得孟良洲沒話說,足足一個多月不見我。
11.
那天以后,我一直在想,我到底為什麼要黏著孟良洲呢。
或許,因為我是章家的女兒,是要守護大梁江山的章家的女兒。
我爹常說,如今雖無立嫡之爭,但卻有立長之論。陛下當年刀光劍影中被推到皇位上,便是立嫡立長的爭斗中,撿了便宜。比他身份尊貴的,比他年長幾歲的,都搭了進去。
如今太平盛世,皇家少些爭斗,于蒼生而言是幸。
我爹擔心他故去后,章家后人與皇家再無牽扯,沒有人會再像他一樣,不計付出的為皇帝、為大梁。
所以,我從小就知道,爹爹想讓我嫁給儲君,想把章家永遠和皇族綁在一起,章家才能永久地成為另一個國庫。
我是爹爹的女兒,我和他一樣,希望大梁安穩太平。
皇伯伯那麼寵我疼我,我更希望他能永無煩惱,到了八十歲還能追著孟良辰打。
于我爹和皇帝而言,所有的皇子都一樣,在夠格堪任儲君之位的基礎上,爭議越小于朝堂穩定越有利。
所以,我從小接觸最多的,便是皇長子孟良洲,我只能黏著他,纏著他。
只是隨著我一點點長大,我發現,雖然孟良洲是我見過長得最好看的男子,
但我似乎更喜歡和孟良辰在一起時那種無拘無束肆意灑脫的感覺。
12.
我爹不在的這些日子,沒人管我,我便越發自由。
這日,我正在燈市街口吃牛肉粉,就看到了同樣在放飛自我的貴妃。
她坐在我隔壁桌,身旁還跟著兩個兒子,孟良辰和孟良澤。
「嵐兒!」貴妃仿佛八百年沒見過我一般。
「我一早就說讓辰兒去接你,難得出宮一趟,他偏不。」
我端著自己的牛肉粉坐在貴妃對面:「他不肯有什麼關系,到底咱們有緣。」
我帶著貴妃娘仨,吃遍了燈市街,肉餛飩、素鍋貼、糖糕、千絲粉、冰酥酪……
吃得走不動道了,就坐在畫船上聽曲兒看景。
貴妃捏著我肉鼓鼓的臉頰說道:「嵐兒,我怎麼就這麼喜歡你呢,你要是我的女兒多好。
」
說完獨自思考了一陣:「哎,做不了女兒便做兒媳也是好的。嵐兒,我這兩個兒子,有你看上眼的沒?」
還不等我回答,又道:「辰兒太鬧騰,總是害你受傷,你肯定不喜歡。
「澤兒雖只大你十多天,但細心可靠很會照顧人。等陛下回來,我就去請陛下給你們賜婚。」
孟良辰一直沒說話,聽到這兒冷不丁開口,淡淡道:「母親不必如此費心,她喜歡孟良洲那個假人。
「聽說前些日子還為了老大書房里的一個女使吃醋,罰了那女使。」
13.
怪不得這些日子不理我。
「難怪你不愿去接嵐兒,原來吃醋的那人竟是我兒?」
貴妃捂嘴笑道。
孟良辰瞬間紅了臉,低聲道:「她與孟良洲如何,與我何干,我吃什麼醋。」
我可是第一次見到孟良辰這樣的表情,笑道:「怎會與你無關,我日后若是嫁給良洲哥哥,你便要稱我一聲皇長嫂。」
孟良辰瞪了我一眼:「他未必愿意娶你。」
我湊到他身旁,笑著說道「無妨,只要我喜歡便夠了。」
孟良辰看了一眼,撇過頭去,柔聲道:「那樣,你會很累。
「他不會愿意讓你蹦著跳著,不喜歡你笑出聲,冬日里不許你踩雪,夏日里不許你淋雨。你要照著他的模樣生活,會很無趣的。而且,他不會費盡心思,只為逗你一笑。」
說著說著,孟良辰低下頭去。
我端起一杯茶遞給他:「可是很多事情,十歲的章嵐鑫可以做,十五歲的章嵐鑫,便不能做了。」
其實我們都很清楚,不能永遠這樣隨心所欲。
就像貴妃,性格直爽不喜心計,皇帝也知道她喜歡煙火氣,可是沒辦法,她是拿著金冊的貴妃,是兩個皇子的生母,她只能在人前裝著端莊。
也只有皇帝不在時,才能偶爾出宮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