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除了謝晏,別的有點真本事的將軍已經被周淵殺頭的殺頭,趕回家的趕回家。
最后周青斐請命北征。
我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周淵雖吃了那麼多傷身的丹藥,可一時半會死不了,周青斐這時候出征一來可以獲得一身軍功,二來遠離自己老子的猜忌,等周淵將留在京里的皇子折騰完,他再慢悠悠趕回去同周淵上演父慈子孝的溫馨場景。
他的計謀屬實不錯,如果沒有我橫插一腳。
二十、
周青斐出征那天是個有風的晴日。
我站在城墻前送他一程,他遙遙望了我一眼,眉眼間罕見多了幾分繾綣。
他無聲彎彎嘴角,「等我。」
而后他勒馬轉身,數完大軍跟在他的身后朝京外駛去。
我瞧著他的身影漸漸縮成一個黑點。
這一別,怕是終成永別。
我站在城墻上,風吹衣袖簌簌作響。
先生默默將手里的披風系在我的身上。
「先生,周青斐讓我等他,你說,他想讓我等他做什麼呢?」
是等他回來給我帶最精美的衣裙,還是今年除夕同我一起守歲?
先生沒有回答。
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我想讓他死在北疆。
不只是我,謝晏的人,蘇清和的人,我的人都在軍里埋伏著。
只等周青斐一死,謝晏全權接手兵符,處理完北疆戰事,直接南下包圍京城。當然,以防謝晏有什麼不該有的心思,柳茵茵必須留在我的身邊。
同時封地侍衛持通行文書入京,人數不多,但都是當年父皇留下的精英,調動他們的令牌就藏在母親生前的宮殿,被周淵囚禁的時候,我順利找到了令牌,將皇宮圍成鐵桶是沒有問題。
二十一、
周青斐戰死的消息傳到府里的時候我正繡著香囊。
以前周青斐來我府上瞧見先生腰間掛的香囊,他吐槽說丑,我說是我閑來無聊練手的,他憋了一會說細瞧別有一番風格,他讓我也給他繡一個,我敷衍著答應下來。
沒想到等他死了我這香囊也沒繡完。
我怔了好一會神才出聲:「先生,他死的時候疼不疼?」
利箭生生穿入骨血,要是我早就疼得哭起來了。
可我從來沒見過周青斐喊疼,無論是滾燙的湯水,還是刺向胸口的尖刀。
「一箭穿心,據說當時便沒氣了,直接落到水里了。」
我點了點頭繼續繡我的香囊,一箭穿心好啊,起碼沒受盡折磨。
繡著繡著,眼前慢慢蒙上一層薄霧,我瞪大了眼睛仔細看,可怎麼也找不到繡花針的針孔。
「先生,我怎麼找不到針孔了?這香囊我怎麼不會繡了呢?」
大滴大滴的淚水砸在香囊上,渲染出一片暈色。
我死命抓住先生的衣袖,喉嚨里哽著無數酸苦,「我應該高興才對,我怎麼哭了呢?」
明明我再也不用同他虛與委蛇,明明我再也不用受他脅迫。
「他是壞人,他死了我為什麼很難過?」
先生蹲下身,他將我摟入懷輕輕拍打著我的脊背,就像幼時安撫做噩夢的我那樣。
「難過便哭出來吧。
「殿下從來都是個心善的孩子。
「相處久了難免有些情分,消息太過突然,殿下沒有做好準備而已。
「殿下去睡一覺吧,醒了便什麼都好了。」
他溫柔哄著我,就像對一個懵懂無助的孩子。
對,我點了點頭,睡覺,睡著了便什麼也不想了。
可是那天我睡得并不安分。
我夢見了周青斐。
我夢見他冷臉訓斥欺辱我的宮人,然后一言不發將我抱回東宮。
我夢見夜里他將手環在我的腰間,說以后沒有人再敢欺負小樂寧。
我夢見他不眠不休守著高燒的我,親自將一口口湯藥喂進我的嘴里。
我夢見自己穿著新衣服喜滋滋在他面前轉圈,他笑著說「我的樂寧穿什麼都是極為好看的」。
我夢見除夕守歲夜他帶著我去京城最高處看煙花,新年鐘聲敲響的那刻,他許愿說「希望我的樂寧歲歲無憂,喜樂安寧」。
如果不是強占了我,他應當是世間最好的哥哥。
二十二、
周淵知道周青斐戰死的消息后直接昏死過去,我借口侍疾進了皇宮。
丞相召集諸位大臣商議令謝晏重掌兵權奔赴北疆。
等周淵悠悠轉醒,我已經在他床前坐了一會。
「你醒了。」我悠悠開口。
瞧著他雙目無神強弩之末的模樣我只覺得心里一片痛快。
「周青斐死了,謝晏掌了兵權,北疆戰事已經結束,他現在領兵將京城圍了起來。」
「你開心嗎?」
他喉嚨里發出嗚咽聲。
我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你知道周青斐是怎麼死的嗎?是我派人埋伏在軍隊里,出其不意從背后放了一記冷箭。據說一箭穿心,當場斃命。」
他瞪大了眼睛,「你個毒婦!我兒待你不薄。」
我嘲諷地勾了勾唇角,「是不薄,不顧我的意愿直接強迫了我。你們不愧是父子倆,一個強占嫂嫂,一個脅迫妹妹。對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兒子為了我,親手給你進獻了有毒的丹藥?我周樂寧何德何能竟挑起父子相殘,這真是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