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及笄那天,雪下得很大,他說要退婚。
彼時我剛從東宮回來,遍布紅痕的身體還沒來得及擦洗,侍女素月急匆匆跑過來稟告。
「殿下,謝小將軍已經在陛下宮外跪了一夜,說是要退婚。」
我嘆了一氣,認命地披上衣服朝外走去。
畢竟被退親的對象是我,大周朝的樂寧公主。
我快步走到謝晏身邊,想來他已經跪了好一會,雪花簌簌落在他的肩上,積攢了厚厚一層。
我將傘舉到他的頭頂,冷不防聽見他開口:「殿下,臣已有心上人,這婚約恐怕恕臣難以從命。」
我笑了,「若將軍能求得父皇同意,樂寧自然沒什麼意見。」
他有些不解,「殿下明明有心儀之人,為何非捆著臣不放呢?」
我啞然,他說得不錯,畢竟我喜歡丞相之子蘇清和已經是大周公開的談資了。
我彎下腰,極力壓低了聲音:「謝將軍您手握重兵,與皇室聯姻是讓父皇消除猜忌的唯一法子。與我成親,我不會干涉將軍的私人生活,您大可放心與柳姑娘往來。可若是換了別的公主,本宮不能保證她們不會對柳姑娘起別的心思了。」
說完我抖落大氅,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很累,我想要睡覺。
畢竟在勸阻我名義上的未婚夫退婚之前,我剛和名義上的太子兄長進行了某種交流。
一、
我,周樂寧,大周最受寵的公主。
但我活得并不快樂。
因為我與今上周淵毫無血緣關系。
我的生身父親是先皇,也就是今上的哥哥。
五歲那年,周淵這個因母妃偷情而生下來的產物覬覦我母親,發動叛變殺死我父皇,然后用我的命威脅母親做了他的貴妃。
為了活命,我從小裝瘋賣傻,對著周淵一口一個父皇叫得比誰都親,長大后我更是發揮自己貼心小棉襖的優勢為周淵排憂解難。
這不,前腳他剛嘆息謝晏手握重兵,后腳我便請旨下嫁謝晏。
因而在母親死后,他無論如何也舍不得殺了我,反而讓我成為大周最有權的公主。
可我要的遠遠不止這些。
做公主哪比得上做皇帝更暢快呢?
二、
「你倒是心大,明日就要做新娘子了,現如今還睡得下。」
我迷瞪著眼起身,一眼就瞧見太子周青斐坐在床前。
深更半夜,不睡覺來煩我作甚?
我回嘴:「我也沒聽說誰家哥哥摸黑溜進妹妹寢宮的。」
他一把摟住我的腰,鼻息的熱氣噴灑在我的脖頸,「天底下哪里有我們這樣的兄妹?」
白天兄妹,晚上夫妻。
是啊,哪里有我們這樣的兄妹。
見我愣神,他手臂驟然一緊,「嫁過去后不許同他歡好。」
「太子未免管得太過了吧,謝晏是我夫婿,夫妻敦倫乃天經地義啊。」
「謝晏心里有人了,不然我也不會同意你嫁過去,只要你不胡亂撩撥他,他不會理你。」
我嗔他一眼,「我何時胡亂撩撥旁人了?」
「天底下誰不知道樂寧喜歡蘇清和,追人都追到我東宮來了。」
「我這不是打著蘇清和的旗號去東宮找你嘛。」
我嘟著嘴,一邊調整好姿勢舒服地窩進他的懷里,他見我識趣,冷哼了兩聲擁著我躺下了。
我不安分動了兩下。
他睜開眼,漆黑的眸子緊緊盯著我,「要是再不安分,明日便讓你軟著上花轎。」
我立馬老實了。
原來今晚他想睡素的,早說嘛。
三、
紅妝十里,鑼鼓喧天。
我和謝晏拜堂成親了,婚房選在我的公主府。
一直到房里的人全部退下,他還是一副生人勿擾的模樣。
「時候不早了,臣去外間,公主早些……」
還沒等說完,我一把將他拉到床上,眼神充滿魅惑,「春宵苦短,將軍何必拘束呢?」
他漲紅了臉,耳尖一片緋色,「公主明明答應臣下……」
我一怔,謝晏這麼純情的嗎?周青斐這般大的時候,侍妾都已經有一窩了。
我一邊擠眼示意,一邊用手抵上他的胸膛畫著圈。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沉悶閉上眼,任由我動手動腳,不時的急促呼吸暴露了他的心猿意馬。
片刻后我從床上起身,一臉歉意,「方才委屈將軍了,外面有人聽墻。以后在外人面前勞煩將軍給我幾分面子,關上門我不干涉將軍的私人生活,如果有需要,將軍亦可以我的名義將柳姑娘請來。」
我一臉大度,做足了賢良淑德的模樣。
許是我變臉太快,他顫了顫嘴角,最終落荒而逃。
唉,我瞧了一眼桌上未動的合巹酒,真是可惜了。
我喚來素月:「顧平淮呢?」
「顧先生在后院賞月呢。」
我來了興致,「帶著桌上的酒,我去瞧瞧先生。」
剛走進后院,我便瞧見顧平淮坐在石凳上,一襲斐青長袍,平白有幾分消瘦的骨感。他的五官亦是如此,可惜眉間一道長疤劃到鼻尖,生生添了幾分猙獰。
「冬日嚴寒,先生也不怕凍著。」
我快步將手里的大氅展開披在他的身上,嘴里忍不住埋怨。
他一笑,清列的聲音響起:「原沒想久坐的,殿下怎的來了?」
我將酒放在他面前,「先生又不是不知道,我同謝晏是假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