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我使出吃奶的力氣,把那條群青色的腰帶勒在了長明的腰上。
彼時,長明那張俊臉不知是氣得還是被勒得喘不過氣,漲得通紅,欲言又止。
我大驚失色:「你不會還要讓我給你綰發吧?!我可只會扎辮子!」
「……」
「其實扎也沒問題,但你有可能被我哥哥割掉腦袋。」
「不是……」長明面色復雜,「小姐,我太高了,哪怕帶上帷帽,他們也看得出來不是你的。」
「不必擔心,」我胸有成竹,「南疆人眼神都不好的。」
「啊?」
「你想想,阿索圖羅這麼大一個美人,如果我是南疆王,阿索出生那天我肯定當場退位,然后傳位給他,誰要是反對,我直接一刀砍掉他腦袋,給美人崽崽當球踢。」
「……」
「這群南疆人也是,一口一個叛徒,我老婆就是太善良了,不跟他們計較。」
「……可是,阿索圖羅也是南疆人啊。」
「你是說……他眼神不好嗎?」
「……」
「長明,」我面帶微笑,「雖然南疆墓地不多,但也可以有你躺的地方。」
「我錯了,小姐!」
29
不得不說,這個長老府的守衛確實有點難搞。
「干什麼的?!」
我剛爬上墻頭,就被逮了個正著,守衛大哥兇神惡煞地拿刀指向我。
「如果我說,我其實是大長老的粉絲,你信嗎?」
「……」
想必他們是不太信,因為我很快就被丟到了一個小黑屋里。
我掙扎:「你們到底是怎麼發現的?難道是我哪里沒掩飾好?我的衣服不合適?是南疆的衣服啊!」
守衛高深莫測地一笑:「不。」
「那是為什麼?你敏銳的直覺?過人的眼力?你們家墻頭帶測謊的?」
「不,單純是因為不可能有人喜歡那種讓人丑時三刻就要起來護院的老頭。
」
「……」
「你不如說天上掉金子,還有可能是般羅神顯靈。」
「……」
哇哦——
好頭鐵的打工人。
吾輩楷模。
30
門口有人倒地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我正在割繩子。
算算時間,顧轍也該到南疆和長明會合了。
「哥?」我試探著問道。
外面的人嗤笑一聲,聲音發涼,「我可不是你哥。」
這聲音……我呼吸一窒。
隨后,門被一腳踹開,樓允一身利落的南疆服飾,逆著月光,笑吟吟地站在門口看我。
他臉上還沾著幾滴鮮血,月光籠罩下來,促成一種朦朧的危險意味,像從哪里爬出來的修羅,偏偏眸光繾綣,落在我身上時是一種驚心的溫柔。
他挑斷繩子,我立馬撲到他懷里開始假哭告狀。
「好,哥哥給你報仇。」樓允指腹輕柔地擦擦我的眼淚,緩聲道。
「行!我們這次回去就制訂計劃……」
「不,」樓允睫毛微垂,面容淡然卻又隱約透著狠戾,一字一頓道,「就今天。」
「?」
長老府火光沖天,府中的人皆從各個門逃竄而出,孜雅護著我站在遠處,妮真提著一把彎刀守在書房門外。
「孜孜姐姐,我還以為你們都被大長老抓起來了,特意來打探情況。」
「當然沒有,彌彌爾。」
「那樓允是怎麼冒犯大長老的?」
「比如現在。」
「……」
那真是太冒犯了,我看了一眼快燒沒了的長老府。
「彌彌爾,你不該一個人來,太危險了。」
「可我總不能帶一隊暗衛一起扒墻頭吧?墻上突然出現十個腦袋也太突兀了!」
「……彌彌爾,只有一個也很突兀的。」
「……」
火舌很快卷上了房梁,樓允終于從書房里出來,面無表情,神色陰鷙,右手扣著一個人的脖子拖行,那人徒勞地掙扎幾下,便沒了聲息。
孜雅有意遮擋我的視線,但樓允的一舉一動在我眼中都太過清晰,好像烙在心里似的,我永遠能在一萬人之中精準地看到他。
他面容冰冷地甩甩沾滿鮮血的手,眸色陰涼,渾身充斥著一種密林深處未知的危險感,愈發深不可測,又愈發鋒芒畢露,鮮紅的熱血黏在白皙且骨節分明的手上,腕處銀環也綴了些血色,一種殘忍的矛盾美學。
和在我面前的時候不一樣。
我只在一開始,見過這樣的他。
陰暗又冷血,強大……又孤獨。
孜雅伸手捂住我的眼睛,我的視線被一片黑暗籠罩,可眼前他的身影卻越發清晰。
他不開心。
「彌彌爾!」
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掛到了樓允身上,他一陣錯愕,想伸手抱我卻又顧忌手上的血。
「哥哥別怕,我保護你。」
他輕笑一聲,似乎覺得我這話突如其來又十足荒誕,想同往常一樣打趣些什麼,聲音卻逐漸有些發啞發顫,最后只叫了我的名字:「顧鏡。」
不是彌彌爾,是顧鏡。
不是戲謔地讓我叫哥哥的樓允,也不是不久之前縱容地說「哥哥嫁給你」的樓允,而是把最真實的自己袒露在我面前想讓我認清他的阿索圖羅。
「對,我是顧鏡,」我跳下來直視他,再次和他確認我的心意,「我喜歡阿索圖羅,不是輕浮的喜歡,是無論阿索圖羅如何,我都愿意和他一生一世的那種喜歡。」
我的阿索圖羅害怕自己渾身殺戮會嚇到我,所以一次又一次縱容我,一次又一次放開我,但這都沒關系。
我向他走過來了。
樓允有些動容,眼尾微紅,那只比女子還要漂亮的手輕輕蓋住我的眼睛。
眼前再次黑暗的時候,他的吻落在我額頭,這次無聲的誓約比任何一次都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