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今天是你們過年嗎?」我不解且大膽發問。
「沒有啦,」妮真努力回憶,「之前主上說如果遇到危險用這個聯系來著。」
「哦哦。」
「……」
「……」
「??」
「!!」
「現在立刻帶上所有人去找他,」那股隱隱的擔憂終于化作濃烈的心慌,如潮水般席卷全身,我迅速起身強調道,「所有人。」
妮真點頭剛跑出幾步,又頓住,回身看我,「但是……但是主上讓我保護你,不得擅自……」
「去!」我氣得揉揉眉心,「難道他死了我還能獨活不成?!」
妮真沖進去,不一會兒便召集所有人到了門口。
「彌彌爾,你千萬不要出門,就在家里乖乖等著,好嗎?」妮真實在放心不下我。
我點點頭,把她推出門,示意她快去。
待他們消失在夜色里,我攥緊手,指甲硌得手心發疼。
怎麼能什麼也不做呢?
半炷香后,我爬上馬廄里最后一匹馬,踉踉蹌蹌地向著九王府出發。
20
「不許碰他!」
我跳下馬,跌跌撞撞地撿起一把還沾著血的刀,沉重得我忍不住手抖。
我認得他,太子手底下忠心的王將軍,此刻正劍指樓允,樓允明顯是受了不輕的傷,半跪在地上,胸膛起伏,見到我一陣錯愕。
「你是誰?」
我緩緩靠近他們,離得近了,才發覺樓允身后便是懸崖,崖下水浪湍急,聽得人心中發懼。
「誰讓你來的?!」樓允的聲音又啞又急,我還是頭一次聽他這樣說話。
我已經小心翼翼地移動到他們近前,理直氣壯地答他:「我來保護你!」
樓允氣笑了,低聲罵了一句什麼,應該是南疆話,我沒聽清。
「你不像南疆人。」姓王的眼神探究。
「我像你媽。」
面紗早在趕來的路上丟了,但還好此刻夜色濃重,再加上姓王的對我也不熟悉,所以并未發現我的身份。
「好一對嘴硬的賤人,」他果然被激怒,滿臉陰狠,「本將軍就送你們一起上路!」
他抬劍欲刺,被樓允持刀直接砍斷,三枚銀鏢出其不意地扎入他的皮肉,他吐出一口血,甩出斷劍,擊得樓允倒退幾步,電光石火之間,我撲過去想拉他,卻只扯下一塊衣角。
「樓……」嗓子眼里像塞了棉花,我有一瞬間的茫然。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他那麼厲害。
「樓允!樓允!阿索圖羅——」
沒有回應。
姓王的倒在地上大笑,我趴在懸崖邊,氣急攻心,悲憤交加,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他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渾身都開始顫抖,想哭卻哭不出來,抓起長刀捅進他的胸膛,令人作嘔的笑聲戛然而止。
崖下水聲濤濤,殺了他后,我提起裙子沒有片刻遲疑,縱身躍下高崖。
我要保護你。
無論在哪,無論生死。
21
再醒來時,我正趴在樓允背上,他身上的衣裳破破爛爛,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傷口看得人心驚肉跳,我眼眶發熱,他把我往上一顛,我方才反應過來,真切地感受到我們還活著。
「你摸什麼?」樓允側頭貼貼我的臉,我知他是在看我是否發熱,卻又莫名覺得像某種終于打心底信任人的小獸。
我義正詞嚴:「我是在看你有沒有受傷。」
「那你摸完了嗎?」
「還沒,」我又往上挪挪,「手有點短,夠不著腹肌。」
「……」
樓允破天荒地沒有再拿鏢嚇我,反而岔開話題道:「你怎麼……你不怕死嗎?」
「怕啊,誰不怕誰傻子。」
「……那你怎麼還跳下來?」
「那我不是更怕我的好哥哥死嘛,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我捋捋他散亂的小辮子,發冠早不知道哪里去了,此時他頭發披散,更有別于中原人,是一種放縱肆意的好看。
「……」
「我就是一個單純可愛卻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小傻瓜美女罷了。」
「……」
我擦擦并不存在的淚水,繼續烘托感情,升華主題,「只要能跟在哥哥身邊,沒名沒分默默付出,我都心甘情愿,得不到哥哥的心,我也要得到哥哥的人。」
「……」
許久,正當我以為樓允又被土到,并同往常一樣不會回復的時候,他忽地輕笑一聲,尾音性感,勾得人心里癢癢,直想撲上去親一口。隨后樓允聲音壓低,語氣里是惹人臉紅的溫柔寵溺,「哥哥的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
「……」我語滯,心跳加快。
「你要是親哥哥一口,哥哥的命都是你的。」
「……」
糟糕,小鹿快撞死了。
22
回去后我不出所料發了高燒,整個人昏昏沉沉,也不知誰來看過我,誰在我床邊輕輕掖好被子。
昏沉間,我總夢到以前的事。
說起來,我以前是郡主來著。
很高貴的那種,再加上體弱多病,簡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哥哥也很疼我這個僅剩的妹妹,將我養得嬌氣,甚至與這種從沙場里殺出來的家族顯得格格不入。
但圣命難違,而他背后有一整個家族。
我不愿意嫁勞什子南疆王,但我也不能那麼自私,牽連到我的家人們。
所以我服毒,所以我心甘情愿離開王府,所以我不敢告訴哥哥我還活著,所以……我正在坦然地接受自己注定孤獨的后半生。
以前覺得死去也沒什麼關系,因為十歲時郎中就說過我大限十八,別人生而畏死,我卻早就知道自己的宿命。
后來認識樓允之后還是覺得死去也沒關系,至少已經認識了他,此生無憾,若是豁出命能為他做些什麼,我一定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