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酒量明顯不行，剛喝下兩杯就開始臉色緋紅，坐在那兒好像自言自語說著什麼。

但我知道他是說給我聽的。

我問：「為什麼不告訴你爸爸，你就是喜歡設計呢？如果他看到你做總裁的樣子，肯定會放你回去干設計。你做生意完全沒有天賦。」

他笑了笑，不接茬。因為喝醉了，他的眼睛周圍有些紅暈，顯得格外的好看。

「你知道，我最欣賞的，就是你身上的直率和義氣。」

我一怔。

他自顧自接著說道，「其實上次你投屏吐槽我，我根本沒有生氣，還覺得你挺逗的。至少，你可以實話實說。你記得不記得我問過你，覺得我適不適合當這個總裁的時候，你沒有回答我。哈哈，其實我很開心，因為沒有回答就是一種誠實的回答，其他人都糊弄我，說我做得很好……我連對著親爸都沒有辦法說實話，他也哄著我，只是想讓我延續家業罷了。然后呢，你又很講義氣。愿意為一個生命負責，愿意做單親媽媽，還是那種每天樂呵呵的單親媽媽。」

「如果我講義氣的話，就應該好好做一個總裁。但是我始終沒有辦法強迫自己，我喜歡的始終是設計，不是做生意，所以兩邊都做不好。」

聽著他的坦白，我的臉一片紅一片白。

「誠實和義氣」，這兩樣東西我都沒有。

不僅如此，我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辜負了一直以來他對我的信任。

我心里突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過，眼淚在眼眶里來回打轉，我只能竭力拘著不讓它們落下。

或許，從始至終，真正的壞人是我。

我實在受不了了，決定此時此刻必須坦白——

「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懷孕。只是我害怕丟掉工作，撒了一個謊而已。」

良久的沉默。

我緊張地抬頭一看，原來這家伙不勝酒力，已經醉倒在桌邊了。

我嘆了口，把他扶到沙發上躺著，正要起身給他倒熱水。他卻突然伸手拉住了我。

「別走。我想聽兒歌。」他說。

我面對他這個孩子氣的要求頗為無奈，想起那些在他車里聽的兒歌，荒腔走板的唱了起來。

「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一直沒有耳朵，一直沒有眼睛……」

總裁在我五音不全的歌聲中，竟然睡著了。

只是他手始終牽著我的手。手的溫度細密地傳導到我的手上，是罕見的溫暖。

理智告訴我，應該趕緊抽出來。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力氣把手拿開。

12

兩周后，新工作的 offer 下來了，工資比現在高百分之十五。

我應該要提出離職了，這也意味著我應該從總裁家搬走。

就在我準備告訴他搬家的消息時，總裁卻興沖沖告訴我，他設計的酒吧開業了。這是他設計的第一個作品。

他想邀請我，跟他一起參加開業的 party。

看著他開心地手舞足蹈的樣子，我實在不忍拒絕。

第二天，我帶上了陳小千一起去了。總裁的設計大受好評，有不少人找他攀談。

盡管如此總裁還是很照顧我，時不時過來看看我，幫我拿些我喜歡吃的小吃；時而又擔心我累了，讓我可以提早回去休息。

很多不知道情況的人，都以為我是他的女朋友或者太太。

他也不多解釋，或許是為了給我這個「單親媽媽」

面子。

而那一晚，我有些失態。趁著總裁去應酬，屢次點酒。和陳小千坐在吧臺，偷偷喝了好幾杯。

陳小千一直罵我瘋了，我現在的身份可是一個孕婦，孕婦是不能喝酒的。穿幫就完蛋了！

最后，陳小千趁我還沒醉，把我拉回了家。

路上她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李合合，你是不是喜歡他？」

我一愣，沒有說話。

「你最好清醒一點，你們沒有可能，他要是知道你騙他……」

我搶過話頭，對著陳小千連珠炮似地說道。

「我很清醒。不是因為我騙他，是因為我們本質是兩種人。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五歲就能出國，十八歲世界都快走遍了。我呢？我十八歲才第一次坐飛機，那還是因為考上了外地大學。為了買機票，我暑假還得去打工攢錢。我為了吃喝拉撒煩惱，最開心的事就是漲了一千塊的工資。為了幾千塊錢，可以撒謊說自己懷孕了。但他從小就生在了羅馬，一千塊可能連頓飯都不夠吃。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不會喜歡我，我也不想自取其辱喜歡他。」

「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害怕你傷心。」陳小千尷尬解釋。

「不，我應該謝謝你。」

我扭頭看著窗外，雙眼有些失神。

13

離職手續辦得很順利，總裁一直在挽留，但我告訴他已經決定好了，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只是離職的前一天，我來姨媽了。

在假裝懷孕的兩個月里，我在這方面一直很謹慎。但今天卻腹痛難忍。

好死不死，又要和 Linda 這個老巫婆一起外出見客戶。

我想請假，Linda 卻說客戶必須得交接完成。

無奈，只好頂著 35 度的大太陽和她出門。

路上 Linda 滔滔不絕，無非是數落下屬工作上的失誤。我應付著，覺得頭特別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