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一個字都不愿意跟我說的男人,現在窩在我的沙發上,他把頭埋在膝蓋間,看上去像只被人遺棄的小狗。
「明明是你先不要我的。」他的聲音微啞,話里都是委屈。
我張了張嘴想說不是這樣的,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時他抬頭朝我看來。
「谷雨,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1.
第一次見到許以愿,是我逃進琴房。
他一身白襯衣搭黑褲坐在鋼琴前面,像是我小時候看的童話故事里那些白馬王子。
我靠在門背后,氣喘吁吁地想要讓他不要出聲,卻沒想到他好像是沒有注意到我一般,依舊自顧自地彈鋼琴。
外面的腳步聲在門外徘徊了一會后散開。
等門外的人都走了以后,我才走到鋼琴邊上。
「謝謝你哦。」我靠在鋼琴邊上,笑著沖他道謝。
他修長干凈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跳躍,沒有因為我說話而有任何停頓。
我從來沒被人這麼忽略過,彎下身來沖他大叫一聲:「喂!」
這一次他聽到了,像是被嚇到了一般,整個人往后退了一下,直接從鋼琴凳上摔了下去。
他臉上的慌張無措惹得我在一邊笑得直不起腰來。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跟別人是不一樣的。
我朝他伸出手,想要拉他起來。
「你好,我叫谷雨。」我大方地介紹自己。
他坐在地上沒有搭上我的手,聽見我的話后一直盯著地面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隨后他好看的眉毛皺到一起。
「你是幾年級幾班的?」見他不搭理我,我直接走到他面前蹲下。
這麼好看的一個男生,我從來沒聽說過,實在是不太正常。
更不正常的是,我剛一靠近他,就像我是個吃人的妖精,他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
自始至終,他沒有跟我說過一個字。
最后我被推門進來的兩個彪形大漢拉了出去。
「這里不讓進,沒看見嗎?」彪形大漢指著門口的「閑人勿擾」的指示牌。
我谷雨向來是在二中橫著走的,此時在兩個彪形大漢中間也不免覺得有些發憷。
「我沒看見。」我聲音都小了幾度,心里想著這兩個人要是一人給我一拳我能在醫院躺多久。
顯然這兩個人都是講道理的人,站在門口擋住了我看向里面的視線:「以后不要過來。」
「好的好的。」我笑著點頭離開。
怎麼可能呢?
第二天下午趁著大家上課的時候就跑了過去。
琴房空無一人。
放學再來,依舊空無一人。
一連幾天,我每次路過那里都沒再聽到琴聲。
「小雨,你最近都去干嗎了啊?」一放學,李琳在我起身的時候一把勾住我的脖子,又把我勾回了位置上。
我懶洋洋看她一眼:「有什麼事?」
她見我沒回答也沒再多問,笑嘻嘻趴在我的桌子上:「你忘了今天約好了去打球嗎?」
每個月十五號都是我們和一中那群娘們約好了打臺球的日子,我每天都去蹲那個彈鋼琴的男生,倒是把這事給忘記了。
臺球館在一中和二中直線路上的中間地段,靠每月這場臺球比賽來爭奪一個月的臺球館主導權。
事關重要。
至少比那個彈鋼琴的男生重要。
我把書包往肩膀上一搭,朝李琳抬了抬眼皮:「走。」
路上剛好路過一個興趣培訓班,有不少樂器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
我又想到那個干干凈凈的男生。
「鋼琴房彈鋼琴的男生?」李琳聽了我的描述,她愣了一下。
她想了一會才恍然大悟,湊到我耳邊道:「那是許以愿,不屬于哪個班,他不上課的。」
「不上課?為什麼?」
還有比我更不愛學習的人?
「他有病。」李琳的聲音很輕,在我耳邊飄過。
我側頭看她,她一臉神秘兮兮地朝我點點頭:「不是罵人,就是有病。」
什麼病她沒說,因為我們到了臺球館。
這個臺球比賽是我來了之前就有的,只是我憑一己之力成了這里的大姐。
不出意外地,這一次我們又拿下了下一個月臺球館的主導權。
跟李琳道別以后,我又返回了學校。
剛到鋼琴房的那棟樓下,就聽到了悅耳的鋼琴聲。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鋼琴房外站了四個彪形大漢,我想從門口進去當然是不可能的。
幾分鐘后,我扒在窗戶上,費力地把書包從窗口扔到里面。
然后我手臂一用力,整個人撐著窗邊跳了進去。
許以愿還是坐在鋼琴前面,抬頭朝我看了一眼。
「許以愿。」我坐在地上,笑著叫他的名字。
許以愿微微一愣,手指停在琴鍵上方。
果真是叫這個名字。
我笑著朝他伸出手:「過來拉我一下。」
剛剛跳下來的時候一屁股坐到地上,把屁股摔疼了,有點站不起來。
許以愿看了我幾秒,隨后又低下頭開始彈他的琴。
我的笑和空中的手一起僵住。
難道李琳說的他有病,就是有不能搭理人的病?
我還不信了。
我一手撐著地,一手扶著屁股從地上站起來,一瘸一拐走到鋼琴旁邊。
「許以愿,你是不是不會說話。」我扶著屁股靠在鋼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