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是問坐他的車怕不怕。
若是換個人來問我指定點頭了,但因為開車的人是嚴甚,卻完全不會。
他身上仿佛天生就有讓人感到沉穩舒心的氣息,開車不緩不急,剎車時都毫無感覺。
車內中央的后視鏡里映著嚴甚深邃澄凈的眉眼。
等紅綠燈的空隙,他單手搭在方向盤上,食指輕點,微俯身按開手套箱:
「有糖,你找找。」
我下意識偏頭看去時,只瞧見他專注的側臉。
沒敢亂翻,只拿了一顆最外面的,上面印著略陌生的日文。
是巧克力,入嘴甜蜜。
等它在嘴里慢慢化完,車也停了下來。
看到車窗外熟悉的家,我在心底糾結了幾番離別該說的話卻毫無頭緒,索性想先去解安全帶,
卻意外碰上攜著清新涼意的另一只手。
我驚得立馬收回,方才觸碰的皮膚似乎在隱隱發燙。
「笙笙老師。」
這稱呼讓我心里再度一囧,腳趾忍不住抓地。
「我感到抱歉。」
嚴甚側頭靜靜看著我,往日淡漠的聲線此時透露出幾分真摯。
「不是因為嚴辰。」
我心亂如麻,等著他的下文。
「是我,我讓你感到尷尬難堪了。」
幾句話如清風徐徐,輕易平靜我心底難耐不安。
嚴甚眼睫半掩,聲線低沉些許:
「若你想辭去家教的工作……」
我一急,脫口而出與十分鐘之前完全相反的想法:
「沒有,我沒這個想法。」
忍著羞恥,我慢慢回答:「我,挺喜歡……這個工作的,會繼續好好做下去的。」
嚴甚抬眸,緩緩俯身靠近,而我下意識緊張地往后縮。
但他只是往我手心放了一顆巧克力:
「笙笙老師,明天見。」
8
一回家,我就直直撲在床上,邊尖叫著邊瘋狂打滾。
啊啊啊啊啊!!!
直到氣喘吁吁,我才停下來,臉埋在被子里,悶悶想著。
馬上就要去外地上大學了啊,起碼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做好心理建設,就頂著一頭凌亂的頭發去復習明天的課程。
之后的幾天,嚴辰都十分安分,安分到我都懷疑他是不是被奪舍了。
每次我都感覺他就要不耐煩地開口鄙視我了,最后都給憋回去了。
有時我莫名感覺嚴辰這小孩兒委屈得都要哭了。
在一次我正給他改題時,嚴辰雙手抱臂,一臉篤定道:「你是不是喜歡我哥!」
我手一頓,接著繼續改題:
「小孩子家家,想七想八干什麼?」
嚴辰偏頭,也不知和誰賭氣的模樣:
「反正我哥是不會喜歡你的!他有喜歡的人!」
我不自覺微蹙眉,放下筆,走神了幾秒才把習題給他:
「就先給你改到這里,錯了一道題,自己先看看。」
看著嚴辰又抬起來的頭,我無奈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先更正吧。」
兼職的日子一天天過得平靜,我已經漸漸摸清了嚴辰的小脾氣,也習慣了嚴甚清冷的氣息。
習慣每次講完一個知識點時,偏頭就能看到放在手邊的水果。
習慣每次上完課都忍不住答應讓嚴甚送我回家。
這周的最后一天教學,我看天氣預報上寫著下午有雨,就打算提前一小時過去。
可還是在下車時下了雨。
明明天氣預報說半小時后才會下雨的。
我有些后悔自己因為嫌麻煩就沒帶傘。
雨愈下愈大,等我沖到嚴辰家里時頭發濕了大半。
出了電梯,卻迎面碰上正換好鞋拿著傘準備出去的嚴甚。
他微皺眉,視線在我身上掃了一圈,語氣聽不出情緒:
「看來是我遲了。」
我捋了捋頭發,尷尬地笑笑。
其實沒有遲,是我來早了半小時。
嚴甚接過我手里的書袋,俯身拿了拖鞋放在我腳前。
我開始不可抑制地瞎想,剛剛他是見下雨了打算去接我嗎?
坐在沙發上,抿下一口溫熱的牛奶時,頭發上突然覆上了一條白毛巾。
柔軟干燥,還有西柚香氣。
覆在毛巾上的還有嚴甚的手。
我看著面前靠近的人,一慌亂,開口想說什麼就被嚴甚打斷。
「閉眼。」
我下意識閉上,下一秒,毛巾溫柔地撫過眼皮。
等我再睜開,看到的是嚴甚微沉的眼眸,思緒不可抑制地飄遠。
其實我知道,嚴辰說得沒有錯,嚴甚有喜歡的人。
沒人知道,我也是偶然發現的。
高二體育課后,我要收布置的英語作業,收到嚴甚的作業時發現以往總是擺著教材、習題的桌面,今日卻有一個例外。
壓在數學教材下,露出一點邊角的屬于一個陌生女孩的眼睛。
我才知道,在課堂上一直嚴謹認真的嚴甚,也會悄悄地在紙上畫下另一個女孩的模樣。
就在我忍不住想要抽出來仔細看時,一只手拿起一邊的教材蓋住了畫。
我一驚,抬頭看見上完體育課回來的嚴甚,額頭還冒著汗。
他抿著唇,往日不動神色的眼眸此刻沉下來,直直盯著我。
聲音也又冷又硬:
「你看了嗎?」
9
耳朵隔著毛巾被不輕不重揉了一下,我驀地回過神來。
同時驚恐地瞪大眼睛,捂著頭上毛巾往后退:
「我、我我自己來。」
嚴甚挑了挑眉沒作聲,拿了一件家居服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