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和門主死于噬魂蠱,她當時蹲下來仔細觀察著他們的表情,然后把他們也扔進了仙淚湖。
不知道身體和神魂都受著煎熬,這群畜生,又是個什麼感覺?
她學了死門只會教習給傀儡的頂級禁術,用了從來沒有人用過的最后一式。
——以命飼蠱,短暫地獲取超過自身數倍的力量,隨后余生都在毒入心脈的痛苦中逐漸枯萎。
數百年的生命,換取一日的無人可擋。
于是那一日,杜琳瑯提著劍,殺上了登天梯上的宗門,一人戰六宗,斬了所有傀儡,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那些傀儡里還存著她師兄妹的一絲神魂,在解脫之前,他們都含笑望著她,滿是感激。
她報了仇,救了所有被囚困的弟子,在八尾貓一族的幫助下,逃出了這個鬼地方。
但是,那又有什麼用呢?
那又有什麼用呢?
——杜琳瑯此生不再用劍。
杜琳瑯笑著笑著,眼淚就笑了出來。
她摘下面紗,露出一張被可怖的詛咒紋痕占據的臉頰。
這樣的痕跡在她身上處處可見,從她的心臟處逐漸向四肢百骸蔓延。
以身飼蠱,如今她的體內早已被蠱毒占據,至多還剩下十余年的生命。
杜琳瑯并不怕死,她做完了所有能做的事情,早已了無生趣。
她站起了身,往外走去。
她也相信凌霜能成功。
或許是因為,她說要救一個人的時候,杜琳瑯忽然想起了遠隔歲月里,那個同樣有著仙骨的少女。
「紅豆思南國,我的劍,就叫南國。」
——杜琳瑯此生不再用南國。
(十一)
萬宗大會。
這是修真界十年一次的盛會,由登天梯之上的宗派輪流舉辦。
每一次,都萬眾矚目,鑼鼓喧天。
這一次主辦的宗門是太蒼宗,聽聞他們的宗主墨淵真人近日正在閉關,今日卻難得出現了。
一身白衣的墨淵真人五官清俊,身姿飄然若仙,此時唇邊正含著一絲似有似無的笑容,宣布著萬宗大會的開始:「今日……」
錚!
然而眾目睽睽之下,一柄劍橫劈而來,直接從墨淵真人身側削過,立在了他面前的石臺上。
他的袍角,被削去一片布料,被劍釘在地上。
轟!
滿場嘩然。
墨淵真人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大概是沒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
「來者何人!」他身邊立刻起了騷動,大長老頓時厲喝一聲,「竟敢在太蒼宗放肆!」
我從人群中走出,一身黑袍,一步一步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空氣在此刻,緩慢地寂靜了下來。
我掀開了兜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凌……凌霜?」
我聽到人群中傳來驚駭至極的尖叫,微微側頭,看到了正瞪大了眼睛的青云宗一行人。
而一邊的大長老和三長老,仿佛見到了什麼怪物一樣,神色變得極為精彩。
可惜,此時的他們,再也激不起我的半點注意,我只是平淡地轉過頭,看向墨淵。
「仙子如此做派,」他此時又恢復了雍容瀟灑的外表,「是為了何事?」
我:「我來找一人。」
「哦?」墨淵挑眉,「何人?」
「我的小師妹,」我抬起眼,體內的每一根骨頭都在嗡鳴,「靈曦。」
此話一出,全場陡然都靜了下來。
而墨淵的神色,也頓了頓,旋即朗聲一笑:「這位仙子,你的師妹,又怎麼可能出現在太蒼宗?」
「我只問一遍,」身上的黑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而我眼眸如冰,聲音冷冽,「我的師妹,你是交,還是不交?」
他瞇了瞇眼:「若是交不出,仙子當如何?」
「那我便滅了你們太蒼宗。」我平靜地說。
「既是如此,本座也想問,」墨淵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了,「你又有什麼本事,在我太蒼宗說這種話?」
「今日這妖女破壞萬宗大典,我太蒼宗便當眾斬殺她,還望各位不要插手。不是什麼人,都能在登天梯之上撒野!」一旁的三大掌教厲喝道,「太蒼宗眾弟子聽令,結陣!」
「是!」
我立于空中,看著這密密麻麻的人群,匯成一股磅礴無比的力量,轉瞬之間封鎖了我,向我襲來。
那些湖底的煎熬,那些痛苦的回憶,那些在黑暗中,沒入衣襟的淚與血。
骨劍嗡鳴,落入掌中。
那些在月下的約定和笑顏,那些落于夢中的葉與蝶,那些瑩亮而細碎的光,漫天流螢,落于我的眼底。
我看著手中蒼白如雪的骨劍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燦爛耀眼,宛若旭日。
我淡聲問:「登天梯之上,很了不起麼?」
你們這些自詡清高,目下無塵的修士,將我與小師妹視作螻蟻,卑劣骯臟,自以為運籌帷幄,又怎麼會知道,日復一日,我都在想著——
要如何掀了這蒼天。
轟隆!
一劍落下。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
仿佛固若金湯的護宗大陣沒有阻撓我分毫,瞬間破裂,其后的數萬弟子紛紛吐血倒下。
「這一劍,還你太蒼宗派人追捕我和小師妹之仇。」
兩劍落下。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尚未反應過來的大長老與三長老被我頃刻間斬斷四肢,發出凄厲的慘叫,而整座比試的石臺碎裂成塊,如同仙境的太蒼宗霎時間被我轟得滿目瘡痍,廢墟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