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張了張嘴,低聲對小師妹說:「對不起。」
她沒說話,可我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一滴一滴落了下來,落進我的嘴唇。
太苦了。
小師妹很少流淚,我也從不知道,她的眼淚,這樣苦澀。
她被帶走了。
我的視線已經一片漆黑,看不見她的表情,只知道她的手指被一根一根抽離了我的掌心,她的聲音被封住了,氣息也逐漸遠去。
我在地上徒勞地抓了抓,卻只抓到了一手的草屑。
我茫然了一會,才想到,這是那只破碎的蝴蝶吧。
小師妹的靈力散去了,這只蝴蝶也零落成泥,被踐踏得只剩下這些草屑。
而那大長老,停在了我的面前。
「害我太蒼宗死了這麼多弟子,老三還被你斷去一臂一足,取你性命已是不夠彌補,你體內這仙骨老夫倒是有點樂趣,你這血脈也不似常人,正好帶回去給做個藥人。」
我一動不動,等待著死亡的來臨,可這片空間好像忽然安靜了下來,大長老驚怒出聲:「誰?」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漫不經心的笑聲。
「幾個糟老頭子欺負一個小姑娘,太蒼宗真是越來越讓人大開眼界了。」
「來者何人?」大長老厲聲呵斥,「太蒼宗辦事,還望閣下不要插手。」
「若我說,我偏要插手呢?」那慵懶的女聲近了,逐漸冰冷,「太蒼宗,別人怕,我可不怕。」
天地間狂風大作,兩人仿佛已經交上了手,我聽見那風在怒吼,驚雷之間,響起女子張狂至極的大笑。
「我倒要看看,我要護的人,你憑什麼從我手上帶走!」
「……」
可我已經再沒了力氣,渾渾噩噩地昏迷了過去。
(九)
黑暗,寂靜,恍惚。
我毫無反應地躺在床上,身體和靈魂仿佛都已經化為了一片虛無。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仿佛聽到有人問我:「你還想活下去嗎?」
我的指尖動了動,一股意念支撐著我想從這黑暗中掙扎出來。
我想活,我要活下去,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還有人握著我的手喊我:「阿霜姐姐,你一定要好起來。」
有很多人在我旁邊說話。
「她現在的狀況,經脈盡碎……」
「靈丹毀了大半,怕是以后……」
「門主,這姑娘已經是個廢人了。」
「不對,她身上為何……」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也不知道是誰救了我,我只是牢牢地抓著手心里的草屑。
這樣的昏昏沉沉中,我終于徹底醒來了。
睜開眼的時候,我下意識摸了摸掌心,卻發現什麼都沒有,頓時想起身,可四肢都綿軟無力,我徒勞地又倒下了。
「你在找這個嗎?」忽然有人把一個小錦囊袋遞給我,「宗主說你捏著不肯松手,我就幫你都裝到這個小袋子里了。」
我側頭看去,這是個扎著雙丫髻的女孩,臉蛋是圓圓的,眼睛也是圓圓的,看上去十分可愛,正有些好奇地看著我:「大姐姐,這些草是什麼很珍貴的靈藥嗎?」
我搖了搖頭,開口說話,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到聽不出原來的聲線:「你是誰?」
「我是豆子,」她對我笑了笑,「是我們門主把你救回來的。」
她的門主是誰,又為何要救我?
我不明白,卻已經沒有了追究的意思,只是木然地垂下眼,看著雙手之中的那個錦囊。
失去了靈力加持,碎成草屑的蝴蝶已經枯黃,再不如往日碧翠。
就像靈曦。
她當著我的面,燃燒,破碎,最后被帶走了。
仿佛沒有感覺的心臟在這一瞬間又抽痛了起來,我無知無覺地握著錦囊,有冰涼的液體一滴一滴落了下來,沒入錦被。
「大姐姐,你在哭嗎?」豆子有些慌亂,「是豆子說錯了什麼嗎?」
「不,」我說,「錯的是我。」
我這樣的無能之人,自以為能將小師妹帶出泥沼,自以為能守護好小師妹,可到頭來,我什麼都做不到。
第一次,是她燃燒了靈體,獻祭我;第二次,是她燃燒了金丹,為我換取唯一一條生路。
落入被褥的液體越來越多,豆子不知所措地看向我:「可是門主說,你已經盡全力了。」
我心想,盡全力?
可我拼盡全力,依舊什麼都保護不了。
「門主說,你原本是必死之人,但你還是活了下來,」豆子又說,「門主還說,你很想活下來,所以她才會救你。」
「大姐姐,你要振作起來,」豆子笨拙地摸了摸我的頭,「我都聽小月姐姐說了,你還有一個要救的人,所以你要好好養病,才能去救那個人啊。」
救人……
對,救人,小師妹只是被抓走了,我還要想辦法,去把她救出來。
我費力地坐直了身子,抬頭看她:「小月?」
「是呀,」豆子點頭,「小月姐姐本來守在你身邊,但你昏迷太久了,小月姐姐前段時間就出去了,門主說她還要過很久才會回來。」
我恍然,這門主,就是小月的母親故人嗎?
「謝謝你,豆子。請問你們門主是誰,」我認真地問,「我可以去見她嗎?」
「可以呀,」豆子笑了,「門主本來就說,要你醒了就去找她。」
我順著一條蜿蜒的路,走進了一間有些昏暗的大廳。
「這里是南國宮,門主每天這個時辰都在里面,」豆子指了指那扇緊閉的門,「大姐姐,你自己去找她吧,豆子今天還要去采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