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個叛出青云宗的凌霜吧,」紅衣男子哂笑一聲,「居然還晉入元嬰期了,這就是萬仙骨麼……」
唰唰唰!
我們還沒反應過來,四面八方就都被青衣繡山的修士圍住了。
他們的陣型極為精妙,神色冷漠地注視著我們,其中一人上前,對紅衣男子行了一禮。
「三長老,陣法已經布好,不會再有人過來。」
頓時,一股極為磅礴的靈力波動就從他們涌現了出來,猶如山岳海濤,堅不可摧。
我的手冷了下來,一顆心也緩緩冰涼。
青衣繡岳,太蒼宗。
空間鎖定,太蒼宗護山大陣之一,乾坤陣,可以集所有弟子之力,隱藏一片空間。
這里的每一個修士,都有逼近金丹的實力,且領頭之人,可以短暫動用整個陣法的力量,去攻擊破陣之人。
而這個身上隱隱散發著壓迫感的三長老,很明顯,實力比我高了整整一個層次。
——出竅期。
乾坤陣的布置需要時間,顯然,他們潛伏在我們不遠處,已經有了一段時間。
好一個太蒼宗,好大的手筆!
「我們過來的目的你們應該也清楚,」三長老的眼里閃爍著些許奇異的光芒,冷笑一聲,「太蒼宗乃青云宗上屬宗門,受其所請,捉拿兩個叛宗弟子,現在宗門令在此,還不束手就擒?」
我也冷笑一聲:「無恥之徒!」
懷著什麼齷齪心思自己清楚,還在這里說這樣道貌岸然的話,實在是惡心至極!
「小姑娘,說話當心一點,」三長老眼睛一瞇,手里紅光一閃,對我額心狠狠拍來,「天陰體需要完好無損,你這萬仙骨,死了也能挖出來,正好給我那單靈根的大弟子用!」
我往后一退,費盡全力才格擋住了他的隨手一擊,心里又是一沉。
出竅期和元嬰期的差距確實太大了。
一直被我擋在身后的小師妹忽然推開了我:「如果想帶我走,我跟你們走就是,放了我師姐。」
「靈曦!」我驚愕地轉頭看向她。
「師姐,」她看向我,眼里好似有什麼晶瑩的東西閃過,隨后莞爾一笑,「沒事的師姐,我回去給師父認個錯,他不會怪我的,我也會過得很好的……」
我的手慢慢握緊了,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
我一字一句地問:「憑什麼讓你認錯?」
錯的是那些貪婪無度的人,是包藏禍心的宗門,是這不公不義的修真界!
靈曦,你錯在哪里了?
我們,又到底做錯了什麼呢?
小師妹垂下頭,避而不答,換了個話題:「這些天,我過得很開心……」
我也不再言語,只是舉起了手中的劍,再一次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這位師姐,好像不太愿意啊,」一直看戲的三長老表情戲謔,手卻緩緩收緊了,「倒是姐妹情深,只是,我也想知道——」
轟隆!
那把叫赤陽的劍猛地刺向我的胸口,我聽見這位在修仙界頗有名氣的丹陽長老陰鷙地問道:「區區元嬰期的修為,要怎麼保下你們二人?」
而我閉上了眼睛。
心臟的跳動越發劇烈,我感受到自己體內的萬仙骨再次震顫了起來。
我沒有給它取過名字,它卻已經有了靈性,能感受到我的憤怒和痛苦。
無名骨劍破空而出,染著我的鮮血,猶如高高在上的真仙,將赤陽擋住。赤陽是上品法器,在我的萬仙骨面前,卻猶如初生的稚兒,瑟瑟發抖。
三長老的面色頓時就變了,陰沉地看著我。
「師妹,我們又要并肩作戰了。」
我說。
「你會害怕嗎?」
方才還垂著頭的少女仿佛被什麼觸動了,有些木訥地抬起頭,一雙有些失去的神采的眼眸對上我的眼睛,仿佛死水被一粒石頭打中,激起了漣漪。
她輕聲說:「站在師姐身邊,靈曦從來沒有害怕過。」
害怕的不是自己會遭遇怎樣的境地,害怕的不是可能會死,害怕的只是師姐會被牽連,也陷入這樣仿佛永遠不能掙脫的泥沼。
我說:「你曾說過,你的道心是自由。」
為我放棄自由,那就是放棄自己的道心。
她能明白我的意思。
「師姐,」安靜了幾秒,小師妹倏而握緊了秋水,「我知道了,我不會害怕的。」
——終有一日,我要一劍破蒼穹,讓這天與地,都不能再束縛我的一切。
我沒有再看她,只是步伐一挪,與她背靠背,仿佛能從小師妹瘦弱的肩膀上汲取到力量。
我也一樣。
凌霜不會害怕,亦不會后退。
(八)
轟隆隆!
我再一次被擊飛,咳著血半跪在地上。
三長老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像在看什麼不值錢的玩意:「自不量力。」
我艱難地轉頭,看見獨自去破陣的師妹已經被太蒼宗的弟子們壓制住,一道一道的靈印落在她的身上,她挺直的脊背被一寸一寸壓彎,手腕的一側,已經烙上了封印的痕跡。
她也轉頭看向我,眼睛一瞬間就變得紅紅的。
我看見她張著嘴,無聲地說,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我看見秋水哐啷落地,失去了所有的光澤。
我看見了那只被她小心翼翼系在劍柄上的蝴蝶,那只曾穿梭在漫天落葉里,翩躚而美麗的蝴蝶,墜落在了塵埃里,被踩得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