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莊霆咂舌,「都這樣了,你還替他說話?嗨,這麼好的女朋友都不好好珍惜,這小子真是瞎了眼。」
我拿筷子撥弄碟子里的菜葉。
其實我和祁徽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也有責任。
假如我更聰明一點,我會早些認清祁徽父母對我的看法,在感情尚淺的時候分手,不至于雙方都為難。
假如我更笨一點,我或許看不穿他家對我的防備,滿心歡喜地跟祁徽結婚,生子。糊里糊涂的,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但我恰恰……有點笨,又不算太聰明。
這場分手像是鈍刀子割肉。
直到現在,我才逐漸感受到摧心剖肝的痛苦。
——我并非不愛祁徽。
只是我,永遠更愛自己多一點。
臨近畢業,請吃散伙飯的人越來越多,我一概先是婉拒,待問清沒有祁徽在座,才會參加。
但終究還是被我撞上過一回。
我扭頭就走,主人追出來,本想勸我,看見我泫然欲泣,愣了。
「安妍,對不起,我是被那小子灌迷魂湯了才瞞著你。他就想跟你復合……」
我擦干淚,假裝沒看見躲在暗處的祁徽。
「他這麼好的人,是我配不上,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子。」
「他青梅竹馬的那個女孩子,就很配他。」
也不知道哪個字觸動了祁徽,他忽然沖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妍妍,你都知道了對不對?我該死,我應該早點跟你講。尹小伊她滿口都是謊話,你一個字都別信她。」
我被嚇到,后退幾步想掙脫。
祁徽越發激動,「我根本就不喜歡她,我爸媽怎麼想是他們的事,你為什麼不能替我想一想呢?」
這會兒正是校外美食街人流量最大的時候,我們動靜太大,所有人都好奇地扭頭。
我捂著眼睛,看起來哭得越發傷心,「我還要怎麼替你想?你爸媽看不上我家里窮,難道我人窮,我連志氣也沒有嗎?我受人白眼也要嫁給你?
「我愛的人,連保護我不受傷害都做不到,我再怎麼堅持,又有什麼意義呢?
「祁徽你有工夫來逼問我,為什麼不去說服你爸媽放棄成見?——因為你不敢,因為你懦弱,因為你……根本就不夠愛我。」
14
這些話,口齒不甚清晰,邏輯也略顯單薄,但卻足以勾勒出一個委曲求全、走投無路的形象。
圍觀的人更多了,我已經在眾人中看見幾個 A 大的學弟學妹。
還有人在拿手機拍攝。
我們共同的朋友試圖分開我和祁徽,街邊擼串的幾個人高馬大的小伙子也加入進來。
「哎哎,大男人騷擾人家女孩子?」
「別給臉不要臉啊!」
也不知怎麼的,混亂中,祁徽揮拳,擊中某一個人的下巴。那人叫了一聲,順勢躺在地上。
那幫小伙子立刻按住祁徽,又喊來附近的保安和警察。
被打的那個人踉踉蹌蹌站起來,居然有些眼熟。
韓崢捂著流血的嘴唇,湊近我,齜牙咧嘴地跟我說:「今兒碰巧,小爺我日行一善,行到安妍姐這里了。」
「你放心,我肯定不讓他好過。」
糾紛鬧大,五六個人都被拉去做筆錄。
這條街上安滿了監控,從錄像來看,祁徽動手,責任最大。
而受傷的韓崢,拒絕調解,一口咬定要讓祁徽接受處罰。
臨近畢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祁徽父母迅速趕來,又是賠禮道歉,又是百般安撫。
甚至還求到我這邊。
「妍妍吶,你去跟警官說,你們情侶間打打鬧鬧,不是很正常嗎!何至于……」
我向他們展示了自己被撞破的手肘,「叔叔阿姨,我和祁徽分手幾個月了,他一直糾纏,我沒有跟學校保衛處報告,已經是看在二位的面子上。
「您要是還顛倒黑白,我不介意告訴警官,祁徽一直在尾隨我。這次打人,說不定是他早有預謀。
「我要是這麼說,性質可就變了。您二位自己掂量。」
兩個人面色大變,卻礙于在公共場合,不便發作。祁叔叔拉著妻子要走,她卻好像不解氣似的,低聲罵了一句。
「我說過什麼?這樣的女孩子,根本不配進我家的門。」
一向我都是柔順乖巧的,但我這次沒有忍。
我平靜注視著祁徽媽媽的眼睛。
「阿姨搞錯了。」
「是祁徽,不配進我家的門。」
這一下,連素來和顏悅色的祁徽爸爸也變了臉色。
「小姑娘,做人要厚道。我家待你一向不薄。」
我也報以微笑,「那也請叔叔說明白一點,是怎麼個不薄法?莫非,我花您的錢了嗎?」
祁徽爸爸還沒有說話,他媽媽已經怒道:「你花祁徽的錢,祁徽的錢還不都是我們給的?我們給兒子買的房,你拎包就能住,還不夠嗎?還攛掇祁徽跟你出國讀博,安妍,你家里供得起嗎?還不是要靠我們……」
這次,我是真的笑了。
我從包里摸出一只小本,打開,塞進她手里,一字一句。
「這是我和祁徽戀愛以來的所有花銷。這麼多年,他花一筆,我花一筆,我們一向都是 AA,公平公正。」
「至于您家的房子,我迄今為止,也沒住過一天。」
「至于我哪來的錢出國讀書……」我說著,將視線挪到后方,「祁徽,你媽媽不清楚,但你是知道的吧?」
祁徽默默站在不遠處,他的眼睛里滿是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