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前一步,慢慢貼近,緩緩在我耳邊開口:
「你曾經救了我不止一次,應該不介意……再救我一次吧!」
話音未落,她猛地推了我一把:「去死吧!」
59.
隨著一聲凄厲的尖叫,網紅穿透了我的身體,重重地滾下了樓梯。
而在她的心臟,在我空蕩蕩的胸腔里,再次跳動時,無數記憶碎片,像洪水一般涌進我的腦海。
最后,定格在了一張猙獰陰郁的臉。
是,秦灼的臉。
60.
十年前,秦灼為了幫沈鑫鑫配型,將我推下了樓梯。
十年后,沈鑫鑫怕事情敗露,將計就計,故意留下來,尋找機會毀滅證據。
同時,還打著再找一個配型的心臟的主意。
61.
無數的畫面,像海浪一般涌進腦子里,我恢復了所有記憶。
那天,在廢棄角樓的第四層,身后一陣風突然襲來,我被人推下了樓梯。
同時,暴雨中,閃電劃破天空,最后的畫面,是秦灼冰冷扭曲的臉。
幾秒后,又一道閃電,照在了聞訊而來的沈鑫鑫腳下。
她之前沒有說謊,她確實是在暴雨聲下,和李慎互相尋找了很久。
久到,她可以親眼見證我的死亡,都沒被發現。
62.
而死去的我。
被困在原地。
失去了所有記憶。
游蕩三年,無知無識。
直到一陣壓抑的哭聲,開啟了我的靈智。
她是第一個能看見我的人。
她叫趙復復。
她有一雙明媚的眼睛。
她尖叫著讓我滾,哭著說她害怕。
我只覺得她好奇怪,我走了,剩她一個人,不就更害怕了嗎?
我看穿了她的脆弱,于是留下來陪她。
啊,我真是善解人意。
63.
一晚上,她都不說話。
后來我才知道,她是暈過去了。
我覺得,她這麼瘦,又尖叫了那麼久,一定是餓昏的。
所以我去給她找了吃的。
但我無法拿給她,因為我碰不到。
于是我告訴她外面有飯,爬出去就能吃了。
她抬起頭瞪我,有氣無力:
「所以你覺得,這一晚上,我待在這里不出去,是因為不喜歡嗎?」
我說:「加油。」
她回:「滾。」
64.
她讓我把鑰匙從垃圾桶里找出來,幫她把門打開。
我看得到鑰匙,但我碰不到。
她罵我是笨蛋。
我說我不笨。
雖然我不記得,但其他的鬼哥鬼姐,都說我生前善良又聰明。
所以死后,我才和其他鬼不一樣,還能隨著年歲成長,從 12 歲長到 22 歲的模樣,深切地實踐了鬼大十八變,是冥界的驕傲。
現在,我知道了,我能不斷長大,是因為我陽壽未盡,心臟還在別人的胸腔里跳動。
65.
我練了好久,終于可以偶爾碰些東西。
終于能給她開鎖,卻掉了鑰匙,堵了廁所,害她被老師罵。
也能幫她作弊,念串答案,她又被家長罵。
還可以在體測時,助她一臂之力,搶跑犯規,監考老師大罵。
更可以替她捉弄那些壞蛋同學,讓她更被孤立。
明明是弄巧成拙。
可她卻似乎很開心。
她說,她一直都是透明人,卻因為我而有了存在感。
她還說,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
我覺得,我們對好的定義,可能不太一樣。
不過,她開心就行了。
可是后來,她要走了。
她帶不走我。
我被困在原地。
她常來看我。
她嘴里提到的朋友越來越多。
她來的次數越來越少。
66.
她很久沒來了。
也許,她不會來了。
67.
那天,校門口的大樹下,她閉著眼,虔誠參拜:
「神三鬼四,四根香,讓女鬼跟我浪跡天涯。」
我好奇地看著她:「你是誰?」
她睜開一只眼,俏皮笑答:「我是神婆。」
可后來,她似乎對我不記得她很是驚訝,罵我沒良心,虧她千辛萬苦,才找到帶我離開的方法。
但我確定,我真的沒有見過她。
可我的腦海深處,卻一直記著我遇見了一個神婆。
她告訴我:
「神三鬼四。
「拜鬼四根香。
「這是規矩。」
68.
她說她叫趙復復,復明的復。
我成了她的室友。
我認識了她的朋友。
他盯著我看了很久,目光溫柔,對我說你好,我叫何須何。
我覺得,他長得好像青眸善睞的男公關,就最近電視里熱播的那個。
他說他就是。
不過后來,他從良了。
因為,他成了我的男朋友。
然后,我失憶了。
69.
我最近認識了新的人。
她說她是前兩天新搬來的,她叫趙復復,復明的復。
我還認識了一個人,他說他叫何須何,是我的男朋友。
他每天啥事兒都不干,就圍著我轉。
他說他沒保護好我,害我受了傷,得補償我。
我看電視上說,這叫追妻火葬場。
他聽完,笑得很好看,點一點頭,說:「是啊,追妻,火葬場。」
其實,他完全沒有必要自責內疚。
那個時候,沒人會想到,沈鑫鑫的父母,會狠心到再次清洗我的記憶。
70.
新室友叫趙復復,復明的復。
她作為新手入殮師,今天是實習之后,第一次實操。
她很晚很晚都沒有回來。
我去了殯儀館。
她在為死者整理儀容。
將被車禍撞碎的身體,縫合回一起。
而身體的主人,正站在旁邊。
我看著他,脫口而出:
「哥?」
71.
我哥在醫院的檔案里,發現了當年我的意外死亡,事出蹊蹺。
一路追查,卻被他們發覺,死于車禍。
殯儀館內,符咒聲起,我看著他一點一點消失,我一點一點失去記憶,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