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離得很近,宋硯手里還替她端著餐盤。
樓盛舟說:「都叫你別抬頭了。」
我扒拉一口排骨笑了笑,低下頭的瞬間宋硯突然朝我望了過來,皺了皺眉,什麼也沒說。
17
軍訓過后沒多久就放國慶假,高中又辦同學聚會,班長特意把我拉進班群,還把我設為管理員,和宋硯平起平坐。
聚會的地點選在宋硯成人禮的 KTV。
以往我也不是沒參加過這樣的聚會,但大部分時候我都被人遺忘在角落,哪像現在比宋硯還要搶手。
有女生問我:「許蕎蕎,你唱歌嗎?」
宋硯詭異地看了她一眼,女生接收他的到目光,興奮地問他:「怎麼,你想唱?」
宋硯抿著唇正要拒絕,女生已經把話筒塞他手里了,再想說話,伴奏聲已經響起。
是陳奕迅的《因為愛情》,宋硯聲音本就低沉,唱男聲部分剛好,至于女聲部分……
「再唱不出那樣的愛~情~,聽到都會紅著臉躲~避~」
我唱得聲情并茂,像是跑了十個老公,他們臉色卻一言難盡。
包廂門打開,樓盛舟戲謔地靠在門口,等我唱完再也繃不住:「聞聲識人啊,許蕎蕎,你真是古往今來除王熙鳳第二人。」
我罵他滾,順便問他怎麼出現在這里。
他指了指隔壁:「陪我爸應酬,順便過來玩幾天,要不要一起?」
我和樓盛舟是有點革命友誼在的,正準備答應他,宋硯突然放下話筒,弄出好大的動靜。
在我疑惑的目光中,宋硯起身朝正在喝酒的那桌男生走去,問他們要了個杯子。
有人問他:「你不是不喝酒嗎?」
這倒是,我從來沒見過宋硯喝酒,但現在他沉默地一杯接一杯,要不是看見他緊蹙的眉頭,我還以為他酒量很好。
18
以前我總覺得宋硯冷傲,但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麼難過。
是的,難過,他此刻身上散發出的憂傷的氣息感染了所有人,他們歌都不唱了,陪著宋硯喝酒。
我旁邊的女生號稱小靈通,我向她打聽:「宋硯怎麼了?」
她大約沒想到省狀元會主動跟她搭話,小興奮過后她壓低聲音說:「宋硯媽媽在他七歲的時候就去世了,今天是她的忌日。」
我很震驚,這些女生堪比私生粉,連這個都知道。
半夜十一點,男生們喝得酩酊大醉,家住的遠的打電話給家人來接,住得近的就直接回家。
人散得差不多了,只有宋硯還躺在沙發的角落,單手搭在眼皮上,呼吸均勻。
我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宋硯低著嗓音開口:「許蕎蕎,離我遠點。」
我沒聽,坐過去問他:「有人來接你嗎?」
宋硯說:「沒有。」
我又問:「你爸呢?」
宋硯說:「忙。」
喝醉酒的宋硯雖仍冷漠,但出奇地乖巧,問什麼答什麼。
我心軟了點,拽著他起來,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宋硯看起來清瘦,體重卻不輕,他泰山壓頂似的坐在沙發上,搖搖頭:「我沒有家。」
我耐著性子陪他坐下:「怎麼會呢,每個人都有家。」
宋硯繼續搖頭:「沒有,我沒有。」
他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模樣脆弱,我問他為什麼沒有。
宋硯突然閉了閉眼,眼中有淚光閃動:「許蕎蕎,你們女人都壞。」
我一臉懵逼地問:「啥意思啊?」
怎麼還上升到人身攻擊啊。
宋硯眼中的晶瑩閃了閃,再也控制不住地滾了下來,他喉結滾動,啞著嗓子說:「高興時就喜歡,不喜歡了就拋棄。
」
19
我還想再問點什麼,但宋硯咬著唇死活不說了。
我倆安靜地坐了一會,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宋硯,出成績那天你為什麼要把我踢出群?」
宋硯翻了個身:「因為,會好起來的。」
我皺眉,這句話是我的微信個簽,我時常用它來安慰自己。
但我實在不明白這句話怎麼惹他了。
宋硯說:「我媽在時,就常跟我說這句話,說這句話的女人,都是騙子。」
我了然:「所以你不同意我微信好友也是要因為這個?」
等了半天沒等到回答,我再看他的時候已經睡著了。
安排宋硯的去處可為難住我了,想來想去,我給樓盛舟發了個微信,但我實在手殘,私聊消息不小心發到了學生干部群。
半夜一點,我在群里說:「隔壁速來。」
再想撤回已經來不及了,因為樓盛舟回復了我一句:「行啊,等著。」
后面還跟著三個齜牙笑的表情。
三十秒后,寂靜的群聊冒出無數的「?」
國慶七天,《清華副主席與文藝女部員不得不說二三事》不脛而走。
我跟樓盛舟把宋硯架出 KTV,夜晚的涼風吹在身上,我清醒不少。
迎面走過來個醉醺醺的男人,跟沒長眼睛似的往我身上撞,樓盛舟靠過來拉了我一把,男人才沒有繼續糾纏。
我渾身都在發抖。
樓盛舟察覺到了,問我怎麼了。
我看著醉漢消失的方向,深吸了口氣說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
三月十八日的記憶鋪天蓋地向我涌來,如潮水般將我淹沒,我沉淪著、掙扎著,逐漸窒息。
20
樓盛舟約我去爬山,但是隔天就下起暴雨。
雨,總是會讓人聯想到不好的東西,我煩躁地翻著日記本,手指停留在三月十八日那天,不自覺骨節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