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瑾點頭答道:「你有心了。」
他瞧著氣色不錯,看來伯父將他照顧得很妥當。
阿姐此時提說官運亨通,便有些暗示的意味。
「畢竟伯父養我一場,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樣的小事……」
轉頭她看見我,笑容凝在臉上。
她近日往安國寺跑得勤,我還以為她是為爹娘祈福,為他們求地下安穩。
原來,是為伯父求前程啊……
我咬著后槽牙垂眼讓道,李瑾卻也跟著停下來。
他擺個臭臉,一看就是要找不痛快的架勢:
「孤便說你走得痛快,原來是有人給足了好處,瞧不上東宮了啊。」
我心想我哪里是看不上東宮了,我是看不上你了。
話到底是沒說,我嫌浪費唾沫。
李瑾心氣兒不順,視線又落在我手里的點心匣子上。
他繼續挑釁:「膽子真大,御賜的貢品也敢偷?」
我攥緊手指,氣極反笑:「怎麼,我配不上旁人看重?我是陰溝里的老鼠,想要點好東西只能去偷去搶是嗎?」
他面色一滯,輕咳著放緩語速:
「孤、不是那個意思,御賜的東西便是旁人賞你你也不該拿,免得多生事端。」
不知情的人聽著,還當他是關心我呢。
我不免冷笑。
阿姐迎上來,與我使眼色道:「融月,還不謝過殿下周到,這東西還是交給阿姐,阿姐替你還回去。」
她探手覆在我提著匣子的手背上。
「阿姐,我的事,不必你總來為我做主。」
我憋著一肚子火,用力抽動胳膊,誰知阿姐突然松手,我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下去。
摔到我不要緊,但御賜的匣子若是摔碎了,少說我也得受頓皮肉之苦。
我下意識追著它,狠狠摔到地上蹭破了手皮,匣子也磕爛了角。
「融月,你、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阿姐好像笑了,待我看仔細,她臉上的擔憂又不似作假。
「殿下,融月她不懂事,請您輕饒……」
她話沒說完,李瑾已兩步走到我面前,氣勢洶洶的模樣,讓我誤會他要踹我兩腳。
我縮起肩膀閉緊眼睛,卻被他一把從地上撈起來,撞進他的懷里。
炙熱的鼻息噴在我的臉頰上,李瑾瞪著眼訓我:
「幾塊破點心摔就摔了,管它做什麼!」
方才還說御賜的點心貴重無比,這會兒就變成幾塊破點心了。
他舉著我的手查看傷勢,恍惚間讓我想起領旨那日,他對阿姐也是這般溫柔。
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氣他朝三暮四,氣他用情不專。
但是生氣歸生氣,我方才在慌亂中握住他的手腕,便發現他的脈相亂得離譜。
我在他腕上摸索,他自覺失態,于是不耐煩地抽回手背到身后,臊著臉罵我:「男女有別,孤看你是色迷心竅丟了魂了!」
轉臉對阿姐道:「她不領你的情,日后你也少管她,總有她摔跟頭長記性的時候。」
罷了,一甩袖子繞著我走了。
9.
李瑾的脈相外強中干。
可我給伯父的方子重在溫補,并不能在短期內就使人精神百倍。
只是看李瑾今日的狀態,已是全無病態,大好了。
我思前想后,唯一的解釋就是伯父以我的方子為基礎,下了猛藥,替李瑾掏里子補面子。
我父親曾說過,伯父做人做事,從來都是急功近利,果然如此。
我抑制不住地顫抖著,不是怕,不是怒,是大仇將要得報的亢奮!
爹娘慘死那日猶在眼前,那場大火夜夜照夢,燒得我心如刀割。
如今,報仇的機會來了。
伯父對李瑾的作為等同謀殺,一旦坐實,他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我需要證據。
拜訪劉太醫那日,是個陰沉的大雨天。
潑天的雨水將我澆了個透心涼。
「蘇姑娘有急事嗎?」
我提著斷傘,搓著衣袖道:「老太君之前都是您在照料,最近她總是頭暈,我想問問您她的病史,挺急的。」
劉太醫看著我的狼狽樣,斟酌半晌,將我請進太醫院。
此處都是御藥,專門供給皇族,一般不迎外人。
我新奇地到處瞧,問他:「我家伯父在嗎,正巧來了,我一會兒去看看他。」
劉太醫朝北邊屋子努努嘴,答道:「蘇太醫去太子府了,蘇姑娘還是不要到處走動的好,省得老朽為難呀。」
我點頭連聲應著。
濕衣裳裹在身上,我說一句話抖三抖,劉太醫實在看不下去了,帶我到煎藥房烤火。
大概說完老太君的病程我的衣裳還半濕著,他想了想,叮囑我務必不要隨意走動,他先去忙,完了來送我出院。
在太醫院里,每一份煎煮過的藥渣都要留檔七日。
許是天氣太差勁,瞧病的貴人都少了,如今煎藥房沒人,正好方便了我。
我輕易就翻到了李瑾的藥渣匣,最靠外的藥渣還濕噠噠的。
刨開一看,卻與我開得藥方無甚區別。
這碗藥送到太子府上,又由太子心腹護送,根本沒機會加旁的東西。
我瞬間有些迷茫,難道李瑾的身子不是伯父搞的鬼?
我的視線漫無目的地轉著,落在楊瑩瑩的名字上。
將軍府獨女,楊姑娘?
我突然記起沈大人殺死的那個小廝,他口中的楊姑娘,會不會就是這位?
我鬼使神差的拉開了她的藥渣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