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實我是個好面子的人,便是喜歡誰,也不會放下身段。
從前為李瑾鞍前馬后,不過是念著他救過我一條小命。
如今,這條命我已還了他。
從此兩清。
4.
我離開后,劉太醫背著藥箱追了上來:
「大人,老太君的病不如讓蘇姑娘去瞧瞧,也許會有可解之法。」
那男人背著手,居高臨下地瞧著我,只道:「也成,試試罷。」
我實在是煩透這種上位者盛氣凌人的姿態,拒絕道:「劉太醫醫術高明,若您都束手無策,恐怕我也沒法子。」
我擺手就要告辭,男人卻開口:「百兩診金,可勞得動姑娘大駕?」
我突然覺得底氣不足,倒吸口氣,舔舔嘴唇答他:「去瞧瞧,倒也不妨事。」
男人笑笑,這一笑,就顯得熠熠生輝,帶上幾分親近。
我也不是個怕生的人,一路上就跟他侃天侃地。
「大人怎麼稱呼?」
「沈。」
「沈大人,是輔國公府的那個沈?」
見他點頭,我來了興致:
「不知輔國公與大人是什麼關系,我聽說他最近在物色娶妻,大人可知他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沈大人沉吟片刻,又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半晌問我:「你多大歲數?」
「十六。」
「你知道輔國公多大歲數?」
他一挑眉,眼里帶上幾分頑色。
「二十有九吧,我記得是。」
我一派爽朗,噎得他哭笑不得。
「他比你大了十三歲。」
「那怎麼了。」我不以為意:「他有本事啊!」
輔國公沈浮川在朝堂上呼風喚雨,李瑾體弱,等他繼位十有八九要沈浮川在旁輔佐攝政。
若能嫁給他,便是李瑾見了我也得禮讓三分。
想想就美得很。
「你看看我。」
我揪著沈大人的衣袍讓他停下,理理松掉的發髻,不小心碰到嘴角的傷,疼得我齜牙咧嘴。
「眼下我雖狼狽,但其實還能瞧出些美人相的,對不對?方才大人也瞧見我家阿姐了,我比她還好看兩分呢,真的,你覺得輔國公看得上我麼?」
他面上一直掛著笑,饒有興趣地聽我講完,反問我:「你可知道,輔國公有那麼大的本事,又為何一直沒有娶親?」
「這……」
這我倒真沒想過。
「他克妻。」
沈大人敲敲我的前額:「小姑娘家,就別上趕著送死了。」
5.
我替老太君瞧完病,回府時天色已晚。
剛入家門,就被人押著去跪祠堂。
伯父手里拿著家法,指著我爹的牌位,恨道:「融月,我替你爹養你一場,不求你念我的好,可你也太膽大妄為了!你敢與公主動手,還跟太子撂狠話,你是要害死我呀!」
我父母早亡,三年前,阿姐帶我來京城投奔伯父,從此寄住在他家里頭。
我跪得板直,只答:「陛下不會怪我。」
他冷哼一聲:「伴君如伴虎,你太高估自己了,你不過能醫太子的病,世上能人異士之多,你以為陛下非你不可嗎?無知小兒!」
他舉起家法就要打我,阿姐撲過來抱住我,生生替我挨了一下:
「伯父,求你不要怪融月,她還小,不懂事的,您要罰便罰我吧!」
我余光映著她的側臉,恍惚間仿佛看見我娘活過來似的,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阿姐對伯父道:「伯父,融月知道錯了,不然把她的方子給您,日后就由您幫她看顧太子,也免得她再惹禍,成嗎?」
我家伯父醫術不精,是以供職太醫院二十幾年來,仕途上總不得志。
他若拿到我的方子去替太子調理身子,從此升遷之事豈不是易如反掌。
他將家法狠狠扔到地上,又罵我兩句,方才提腳走了。
很快,有人送來紙筆。
阿姐勸我:「便將方子給他吧,省得他總是看你不順眼,阿姐護不住你,心里有多難過你根本不知道。」
她臉上還掛著淚珠子,我替她細細擦掉:
「阿姐,伯父如何知道今日之事?」
她目光虛浮,答說:「我擔心陛下會怪罪你,除了伯父,再無人能給我出個主意呀。」
說罷,便又哭了。
「阿姐知道,你因為太子已與我生出嫌隙,可阿姐難得遇上有情郎,舍出臉求你一回,你就當我這幾年護著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把他讓給我,好不好?」
我心里燒得慌。
雖說長姐如母,但阿姐性子軟,爹娘離世這幾年,哪回遇事不是我沖在前頭……
不過到底是相依為命,我便看著她這張與我娘七分像的臉,也斷不會因為一個男人跟她生分。
我漠然道:「阿姐,你不會忘記,爹娘是如何慘死的吧?」
「那是自然,融月,你怎麼這樣看我……」
我打斷她:「我不要有情郎,也不要榮華富貴,我只要……」
她趕緊捂住我的嘴,點頭道:「知道,知道,你不要說了。」
她將紙筆塞進我手里,要我寫下方子。
「待阿姐嫁入太子府后,萬事好說,眼下,你要懂得一個『忍』字!」
6.
我并不想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阿姐身上。
來京之后,她漸漸變了。
我總覺得,她擋不住聲色犬馬的誘惑。
我要給自己找條退路。
找個能與皇權分庭抗禮的靠山。
京城簪纓世家無數,挑來挑去,有實權有地位的卻獨獨輔國公一戶人家。
老太君自打吃過我的藥,身子見好,于是每日的平安脈便成了定例。
這些天陰雨連綿,我的右腿留下病根,一到日子就從骨頭縫里滲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