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藥?那更別拽著我!
「你就不能自己跳進湖里清醒清醒?」
不遠處,小廝的聲音漸近:「裴大人吃醉了酒,還不去將人尋著。」
緊接著,便是一陣密集的腳步聲,從四周紛至沓來。我心臟驟縮,掙扎起來,若是讓他人看見我和裴緒拉拉扯扯,這還得了。
「放手!」
他眸光一暗,拉著我便躍到了樹上,用手緊緊地堵住了我的嘴。
樹葉繁郁,恰好將我二人的身影隱藏其間,方才還晴好的天氣卻忽然陰沉下來,大風刮起,將裴緒沉重的呼吸壓在一片風聲之下。
下面的人仔細地搜尋著,連草叢都未放過。
「這天馬上快下大雨了,裴大人不會離開了吧。」
「少說話,公主讓你尋人,你管他人在哪兒,悶著聲找便是。」
那青衫小廝閉上嘴,一副了然的表情。
長公主府到底是大,一群小廝把這一塊地方尋完,漫天的雨水已如盆潑之勢。待人走遠之后,裴緒才松開手,他顯然被這場大雨淋得清明,神色復雜地看著我。
「……抱歉。」
我拉上滑在肩頭的衣衫,一巴掌扇在了他臉上。
天地昏暗,雨水猛打樹葉,他側過頭,睫毛微動。
那道黏膩的觸感仿佛還在頸側,我使勁兒地用袖子擦了擦,顫聲道:「讓開,你讓我惡心……」
他臉色瞬間變得很差:「我并非有意。」
「并非有意?」
「宋韞,我對你有沒有那種心思,你應當最清楚。」
「那我是不是得感謝你,感謝你愿意碰我?」
他唇線繃得很直:「此事是我之過,我無意推脫,只是方才……我的身體不受我控制。」
一瞬間,我腦海中閃過今日出門時,系統閃躲的那一句:「這個世界的規則不會準許你愛上別人。
」
所以,這便是規則?
這便該是我的宿命?
逼仄、難受。
心下一陣頓痛,我急促地喘著氣,呼吸仿佛要溺在這連天的大雨里。
裴緒意識到不對,沉聲地問:「你怎麼了?」
「藥……」
「什麼藥?你又犯病了?」
「小、小桃。」
「你自己身上沒帶著?」
「有……但、但在外衫——」
霎時,身體不受控制,仰面往后栽去。
雨水停在半空,天地一片閴寂,一切變得緩慢而漫長,滿樹繁綠遮在頭頂,我伸手,只來得及抓住裴緒一片衣角。
最后一眼,是他跳了下來。
「宋韞!」
10.
「隋意。」
少年伏案睡著,被人從背后拍了一下,他極不情愿地睜開眼。
「都放課了,你怎麼還在睡?」
來人一襲白衣,是最常見的監生服飾,可穿在他身上卻顯得妖里妖氣。
隋意看了他一眼,皺眉道:「有事?」
「我好心地提醒你,你怎麼這麼兇?你昨夜又熬夜看醫書了?」說著,將手中的折扇一展,騷包地扇了扇。
「是又如何?」
「不如何,總歸偏科的不是我,溜了算法課去藥理課被發現的人也不是我。」
「陸昭,你吃多了?」
「嘖,怪我多事。」他將折扇一收,看了眼天色,「我先走了,得趕在下雨之前回府。」
隋意隨他看去,這才發現天色已暗沉得不像話,層云如卷墜在天邊,葉子不時地從樹上流瀉而下,風翻起泥土中的腥氣。
是要下急雨的征兆。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了一樁舊事,少女趴在窗口,似一只孱弱的貓,她伸手去接檐外的雨水,一邊說道:「我最喜歡下雨天,但是又最不希望下雨。」
那時,他假意端著他爹那本破兵書,眼睛卻實實在在地落在她身上:「為什麼?」
「因為下雨后,我總要生病呀。」她轉過頭來,眼中有明亮的笑意,「那時候,就又要勞煩世子哥哥來陪我吃藥了。」
他輕嗤一聲:「宋小尾巴,你臉真大,本世子是供你差遣的?」
話雖是如此說,可耳垂卻紅了。
實際上,他一點也不厭煩她黏著他的模樣。
甚至,還有些喜歡……
隋意回過神,對著陸昭道:「順我一程,我也回府。」
「怎麼,你不住寢房了?」
「嗯,家里有人在等我回去。」
天色變得極快,彼一上車,急雨如注,傾倒下來。馬車在雨中行得艱難,一路「哐啷」作響。
陸昭抱歉地笑著:「這馬車是我家祖傳三代的寶貝,年歲有些大了。」
隋意看著漏水的車頂,眉心跳了跳。
這叫年歲大了?分明是半邊身子都朽了。
陸昭熟練地揭開茶壺蓋子,接住雨水:「到底是什麼人等你回去?你不是從前躲著你爹,不愿回府嗎?」
話頭轉得極快,同他人一般跳躍。
隋意揚眉:「小爺的事兒,你少打聽。」
「有幽會?榮山郡主?」
「榮山?」
陸昭「嘖嘖」嘆道:「女扮男裝都要翻進書院見你,可真是用情至深。」
他正為這片真心動容,卻聽見隋意遲來的一句:「不認識。」
得,這隋小世子真是不解風情,白虧了郡主一片癡心。陸昭想展一把扇子,手中卻還端著個茶壺,只得作罷。
馬車在這時忽然一頓,他手中的茶壺「咕嚕嚕」地滾到地上,身子也隨著慣性往前摔去,頭重重地磕在了木板上。
伴著漫天的雨聲,馬夫模糊不清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公子、隋小世子,我們的車和別人的撞上了。」
「誰?想死啊!」他捂住額頭,余光中見隋意一手撐著車頂,正穩穩地坐在原處,又氣不到一處來,「問你是誰,啞巴了?」
「是……是裴大人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