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許是夜風太過撩人,在這樣的情境下,恰如其分地構建出一道與過去切割開來的屏障。
「還有五天軍訓結束,到時候趕上中秋假期……姐姐會來學校接我嗎?」
「不確定,如果我能請到假的話。」
周漾在電話那邊輕嗤了一聲:「姐姐可真是無情。」
上一次他說我無情,是在那個荒唐又刺激的夜晚之后。
我莫名耳尖發熱,于是轉移話題:「你知道你爸和我媽要結婚的事了嗎?」
電話那頭的周漾忽然沉默下來,很久,他才語氣發冷地重復了一句:「結婚?」
這下換我愣住了:「你爸沒告訴你嗎?」
他沒有回答,反而問我:「姐姐這時候跟我說這件事,是什麼意思呢?想跟我徹底了斷嗎?」
其實我也搞不清楚自己突然提這事,究竟是出于什麼目的。
但一片混亂的心緒中,周漾下意識的反應,還是讓我莫名刺痛了一下。
于是我淡淡地說:「你可以這麼想。」
安靜片刻后,周漾一言不發地掛斷了電話。
我把車開到樓下,搖下車窗,點了支煙,透過裊裊的灰白色煙霧望著月亮。
心里一團亂麻。
回去后,我媽在客廳整理中秋宴的賓客名單。
周家這邊沒請幾個親戚,倒是她把外婆和小姨舅舅他們都喊了過來,宴會地點就定在周家。
宴會前一天,我提前跟公司請了假,去學校接周漾。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站在一群同齡人中的周漾,上一次是在燈光昏昧的飯店,沒能看得真切。
秋日陽光和煦,他穿著簡單的白 T 站在光下。
抿著嘴唇,臉上沒什麼表情,皮膚冷白,像是完全沒受到軍訓暴曬的影響。
身邊人來人往,他是最出挑的那一個。
有個穿白襯衫格子裙的小姑娘在他身邊,彎腰側身和他說話,眼神片刻不移地定在他身上。
我用我活了二十二年的人生經驗發誓,那小姑娘絕對對他有意思。
車在周漾面前停下,我搖下車窗,示意他上車。
小姑娘的神情立刻警惕起來:「周漾,這是……」
在周漾開口前,我先一步下了定論:「我是他姐姐。」
一直到車門關上,開出好一段路,在副駕上閉目養神的周漾才睜開眼,冷冷地問了我一句:「姐姐?」
「當然了,你爸和我媽今天就要把婚期定下來了,不是姐姐是什麼?」
「每天夜里進我房門的姐姐?」
「周漾!」
我在紅燈前猛地踩下剎車,轉頭暗含警告地看著他。
他眼底有什麼情緒翻滾上來,又漸漸歸于寂靜。
良久,他冷哼一聲,靠回到椅背上:「余瀟瀟,你可別后悔。」
11
我和周漾上樓的時候,外婆和舅舅他們已經到了。
正坐在沙發上,和周家的幾個親戚聊著天,氣氛還算融洽。
我媽在廚房忙里忙外,卻不見周叔叔。
我走過去輕聲問了一句:「周叔叔人呢?」
她轉頭看了我一眼,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公司里有點事,他在書房忙呢,等會兒吃飯的時候會出來的。」
我「哦」了一聲,順勢留在水池邊,幫她洗菜。
一直忙到中午,我媽終于端出一桌菜,招呼大家落座。
周叔叔從書房走出來,目光掃視一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落在我身上的時候,似乎帶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緒。
酒過三巡,我媽有些緊張地看了周叔叔一眼。
他頓了頓,端著酒杯站起來,語氣莊重道:
「今天請大家過來呢,是想宣布一件喜事,我和余寧——」
話還沒說完,一邊忽然傳來了機器啟動的聲音。
我轉頭看去,是客廳墻邊掛著的投影幕布,正在緩緩往下展開。
「欸,誰把這東西打開了——」
我媽話音未落,幕布上忽然打出一張照片:
燈光微暗的玄關,周漾靠在玄關柜上,仰頭看著我,眼里似有醉意。
而我一手攥著他的下巴,另一手扣著他勁瘦的腰身,正在專心致志地吻他。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畫面里誰是主動,誰是……被迫的。
不知道是誰的驚呼聲響起。
「啊——這照片上的人,怎麼有點像瀟瀟和小漾?」
仿佛渾身的血液被凍住,我僵在原地,張了張嘴,發現自己連發出一個單音節都困難。
目光下意識轉到對面的周漾身上,他神情莫測地看著我,眼睛像被一團冰冷的迷霧遮掩,令我窺不清其中的情緒。
原本熱鬧又和煦的氛圍頓時降到冰點。
我的目光一寸寸挪過去,滿桌人面面相覷,一時無言,看向我的眼神卻驚人的一致。
是驚異,或者還要加上厭棄和鄙夷。
我甚至不敢去看我媽的表情。
在她的眼里,我一直刻苦、懂事、聽話,樣樣都好。
只是為人太過內向,長這麼大一次戀愛都沒談過。
她不知道,我的真面目,輕佻、放蕩、無所顧忌。
現在,這個她從未了解過的我,親手摧毀了她的幸福。
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
我媽和周叔叔維系著最后的體面,送走了兩邊親戚,然后站在客廳相對無言。
片刻后,我媽終于艱難地開口:
「老周,我今天就帶著瀟瀟搬出去,我們以后……就不要再聯系了。」
一貫儒雅隨和的周叔叔嘆了口氣,伸手拍拍我媽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