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我嗔笑:
「姬大人是權臣嗎?我是公主,我只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只嫁能幫我對抗蕭氏外戚的權臣。」
他自然不是什麼權臣。
他只是個初入仕途,心懷抱負的朗朗少年。
姬子夜原本滾熱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涼了下去……
14
后來我才知道。
那下了合歡藥的酒……
其實是蕭皇后為我與蕭珩提前備下的合巹酒。
許是她懷疑我嫁給蕭珩的目的。
又許是,她擔心我不會乖乖與蕭珩入洞房。
更許是,她覺得我只有身子臟了,徹底成為蕭珩的女人,才能被他們蕭氏一族重新拿捏住。
算盤打得不錯。
只可惜,那酒卻被我誤打誤撞地搜羅了出來,與姬子夜喝了。
是緣分嗎?
——我與姬子夜并未拜過堂,卻纏綿交融,合巹共飲。
呵,是冤孽吧。
——他出現的時機是那麼恰好,卻又那麼遺憾。
15
我與蕭珩成親當日。
蕭皇后拉著我的手,慈愛的表情一如當年,毫無破綻:
「以后蕭珩要是欺負你,母后給你做主,定然饒不了他!」
說話間不忘拭去眼角的淚花。
我穿著繁復的嫁衣,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母后要真是想為我做主,就把那些在外面散布謠言,敗我名聲的主使者揪出來凌遲了吧。」
她的笑容當即僵住。
因為主使者就是她。
我們之前一直互演飆戲,心照不宣罷了。
16
太子也揪住我的衣角,眼睛里溢滿了不舍和擔憂:
「皇長姐,你真的要嫁人嗎?你還會回宮來看孤嗎?」
我摸摸他的臉:
「會的,你好好為父皇侍疾,等皇長姐回來,一切就都好了。你是太子,只準哭一下,不許哭太久,知不知道?」
太子立刻用小手抹去了眼淚,死死強忍著,哽咽道:
「皇長姐說的是,孤是太子,只哭一下。」
這位太子年紀雖小,心思卻通透。
只是可憐,小小年紀,他卻不得不在皇權旋渦里掙扎求存。
可是,生在這里,誰又不可憐呢?
17
公主出嫁,百官同祝。
我走向蕭珩。
側眸間,隔著紅紗,卻看到了姬子夜。
他已經知道了真相,正站在百官隊伍里,遙遙望著我。
那一瞬,我忽然想起那句詩:
「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
他已經站在遙遠的萬重蓬山之外。
是我親手推遠的。
姬子夜那失魂落魄卻又偏執受傷的目光,讓我不忍再看。
18
洞房花燭夜。
蕭珩沒有碰我。
狗男人有自己的情報網,已經得知了我不是處子的消息。
可他卻不知——
這消息其實是我故意讓人傳給他的。
他以為,他在嫌我臟。
卻不知,是我在嫌他惡心呢。
「懷月!從小到大,我對你不薄,你為什麼就不能乖一點?」
「我乖乖地嫁過來了,蕭侯爺還不滿意麼?」
蕭珩怒極反笑,目光陰戾地逼問我:
「那個男人是誰?」
我悠悠閑閑地掰著手指頭數來數去,笑得散漫:
「本公主疼過的面首那麼多,誰知道你問的是哪個?」
狗男人愣了愣。
隨后,他臉色發青,頭上也仿佛冒出了騰騰的綠氣……
這局我勝。
19
自那之后。
我和狗男人就形成了一種默契。
人前裝恩愛。
人后不相往來。
接近狗男人果然是有好處的——
我明里暗里搜羅出一堆罪證,并聯合了幾位宗親王室。
一旦成功,幾乎能將蕭家連根拔起!
只可惜。
最后,我還是輸了。
蕭皇后發現了我的意圖……
我死在了狗男人的劍下。
功虧一簣!恨!
最可笑的是——
殺我時,狗男人竟然比我還痛苦。
他目光落寞,眼眶通紅,看起來難過極了。
狗男人竟然還會哭。
這可真是笑死我了。
蕭珩反反復復地問:
「為什麼?你就不能傻一點呢?
「為什麼不乖乖跟在我身后?像小時候那樣,不好麼?
「為什麼?你看不出來我心里是有你的麼?
「為什麼?懷月,你非要逼我殺你不行?!」
我默了。
這狗男人大概腦子不好。
他以為我是「十萬個為什麼」嗎?
20
但我還是諷刺地回答了他:
「因為,我母妃和弟弟就一直很傻很乖,可他們還是死了啊。」
21
被割破喉嚨的那一刻。
我又想起了溫柔的母妃。
還有糯聲糯氣的弟弟。
但是閉眼之前。
我最后一個念頭……
竟是瘋狂地想念那個眉眼如畫,喚我小妖女的男人……
聽說。
他最近發了狠,不要命似的,正在努力往上爬,要當大權臣呢。
傻不傻呀。
22
姬子夜啊。
下輩子,我不當妖女了。
我干干凈凈地走到你面前,當你的小仙女好不好?
……
事與愿違。
我沒能有下輩子,我竟然當了鬼。
23
生前的記憶一幕一幕閃過。
蕭珩和蕭皇后一心想毀滅我搜集的那些證據。
但他們不知道證據在哪。
所以,那些狗東西,便燒了我生前住過的宮殿……
我所有的東西,都付之一炬。
連件貼身的衣襪都沒留。
蕭家人盡是這些缺德玩意兒。
至此,我已經做了七年的鬼。
死前所經歷的很多細節,其實都已經模糊不清了。
可當我跟著姬子夜進了宮,又看到蕭珩時。
我又重新想起來了。
兇手尚在人間,蕭氏尚未覆滅,我又怎能投生?
24
我一步一步地走向蕭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