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望入我的眼睛:「桑禾,這一次,你還要不要我?」
眼淚差點奪眶而出,我拼命忍了又忍:「程也,我們回不去了。」
我們離那個夏天已經很遙遠,這中間的歲月,我們遍體鱗傷。
程也咬牙狠狠揚聲:「老子說回得去,就回得去。」
我心尖酸脹澎湃,不敢直面他,便又做作逃避。
「可我還沒離婚。」
程也斂了斂眸:「有老公,不是沒有男朋友嗎?」
如此傷感的氛圍之下,他一本正經說出這種話,黑色幽默,教人悵然。
我想了想,問他:「不恨我?」
「恨啊。」他眼睛紅著,勾笑自嘲,「可我沒有骨氣,就是想你,怎麼辦?」
愛恨在兩端,日夜撕扯,勝負早已定下。
我沉默良久,躊躇嘆息:「程也,我不值得。」
18
不值得,是我的真心話。
我始終認為,程也值得更好的姑娘,而我,當只是一段過去。
心里是這麼想的,難過也是真的。
明知道自己不配,卻還是舍不得。
夜里輾轉許久,半夢半醒一整夜,早上爬起來人迷迷糊糊的。
廚房傳來輕輕的響動,我媽探出頭:「醒了。」
「您怎麼來了?」我驚喜地沖過去抱住她。
心揪了一整夜,多少得到了安慰。
我媽笑著說:「昨晚做了個夢,你爸讓我來看看你。」
一聽我就知道,是她又想我爸了。
她拍開我的手,催促道:「快去洗漱來吃早餐。」
我乖乖洗漱,坐到餐桌前。
撐著下巴看她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又失神。
若要問我,當初和程也分開后悔嗎?
我會說,心痛,但不后悔。
讓我媽買菜不皺眉頭,有寬敞明亮的廚房,永遠體面有尊嚴地活著,就是全部的意義。
也曾在無數個晚上徹夜難眠偷偷想起他,天亮后又會清醒地往前走。
那麼長貧苦的歲月,我早早明白,愛情可以錦上添花。
若它阻攔了你奔向更好未來,那就當斷則斷。
「遇上什麼事了?」我媽坐下,不經意地問。
我忙收起情緒:「沒事。」
她盛了湯推到我跟前:「你是我女兒,有事沒事,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在我媽面前,我的心事藏不住。
我攪弄著碗里的湯:「我遇上程也了。」
聽到這個名字,我媽沒怎麼意外。
「先把湯喝了,最近是不是沒怎麼吃飯,又瘦了一圈。」
「沒有,是您總覺得我瘦。」
她坐那盯著我把湯喝完,才開了腔:「程也那孩子來找你,是什麼態度?」
「挺平靜的。」我撒了謊。
「你還是很難過對嗎?」
我連聲否認:「怎麼會呢,都分手這麼多年了。」
她太了解我了,一針見血,「這些年,你從不提起程也,在我這里也是神采飛揚的,你心里頭,從來沒放下過。」
我呼吸一窒,還是嘴硬,「沒你說得這麼嚴重。」
「你騙得了自己,騙不了我。」
她目光如炬地剖析著我:「你把你們分手的錯全攬在自己身上,打心底覺得自己卑劣,玩命地工作,使勁折騰自己。」
「我就挺不是人的。」終于還是濕了眼眶。
「胡說。」我媽不樂意,「我女兒漂亮能干孝順體貼,無可挑剔。」
她揉著我的手,心疼嘆息:「就是對自己太狠了。」
「你和程也分開,沒有對錯,只是你們的人生不同罷了。」
「媽,為什麼這麼難啊。」我無力地想起來和程也分手那會兒。
明明已經做出了決斷,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能后悔。
卻還是徹夜徹夜地睡不著,睜著眼流淚到天明,那段時間,整個人都如同游魂般。
短短半月,我的體重銳減到七十多斤,一度覺得自己要死了。
想他啊,心疼得像是被挖空了。
我第一次發現,原來失去一個人,心也就空了。
沒有那麼輕易就放下,又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會過去的。
這些年匆匆忙忙,我好像放下了,又好像沒有。
再也不提起他,卻再也沒喜歡一個人的念想。
我抱住她,前所未有的疲意如潮水把我淹沒。
有些人事,越不敢碰,越心酸。
我媽溫聲勸:「囡囡啊,人生就是這樣,無論怎麼選擇,都會有遺憾。」
19
遺憾在所難免,不同的是,有人困在雨里,有人在雨里賞雨。
我想我該算后者,已經走出去很遠,但隨他呼嘯而過的青春,每每想起,仍心頭滾燙。
六月底,我扎進劇組昏天暗地連軸轉。
徐徐意自上次的黑料事件后,難得閑了下來,時不時跑來探班。
非要和我擠一個被窩,整天就窩在房間里打游戲看直播,那叫一個逍遙快活。
晚上我洗完澡正在吹頭發,她抱著手機湊過來:「程也哦。」
我往手機屏幕看了看,宋寧子正在直播,程也是不經意入鏡的。
觀眾認出他,瞬間就沸騰了。
宋寧子不得不解釋:「這我舅舅,我現在寄住在他家里。」
出風筒呼呼地響著,我腦子一下子就清明了。
這才明白那天晚上程也為什麼說我對他的事是一點都不上心。
我想起來了,多年前我確實見過宋寧子。
高三那年,程也有一天領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來找我。
小姑娘穿著粉粉嫩嫩的公主裙,整個就是溫室里的小花骨朵,漂亮得惹人喜歡。
程也卻是一臉的嫌棄:「狗皮膏藥,甩都甩不掉。」
小姑娘眼睛一紅,小聲控訴:「我跑這麼遠來看你,你還罵人家,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