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想,程也的潛臺詞是:我不上大學,還可以出國。
可那會我不知道他家里有錢,傻乎乎地點頭:「我希望你上大學,以后過得好一點。」
程也撐著下巴意味深長地盯著我看,也不說話。
他的眼睛過分好看,我的影子倒映其中,一張臉悄悄紅了,心里第一次生出了悸動。
怕被他瞧出端倪,我轉過去俯身翻書,想把臉藏起來。
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我小心翼翼地轉頭。
程也趴在桌子上,下巴頂著書本,犯壞地笑:「想和我一起上大學?」
「不是。」少女心事最怕藏不住,下意識地便搖頭否認。
「那你臉紅什麼?」
耳根子發熱,我紅著臉結結巴巴:「我……我沒有。」
程也扯了扯唇角:「小結巴。」
我羞恥難當,悶悶轉過身不吭聲了。
好久之后,身后傳來程也的聲音:「可是你要我考大學的,以后幫我補習。」
不容我拒絕,他拿腔拿調威脅:「你要對我負責,否則……」
他戛然而止,卻更讓人頭皮發麻。
我訕訕點頭,自此走上了不歸路。
程也很聰明,說是我幫他補習,其實就是一個伴,他壓根不用我操心。
真正在一起那天,稀疏平常。
無非是某個晚自習后的夜里,他從身后追上來,自然而然地牽起我的手。
乖乖三好學生,和一個愛打架鬧事的壞學生在一起,沒有人看好。
身邊的同學朋友都在猜我們什麼時候分手,賭我們撐不了多久。
他們不信我和程也能長久。
其實他們都錯了啊,程也認真起來,比誰都細致。
他對我,有絕對的嬌縱。
雖慣常不著調,愛捉弄人,不會說黏黏糊糊的情話,但他每件事都做得周全細致。
哪怕我做的再小的事情,他總能一眼就看出來,從不會辜負我的愛意。
13
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抱著程也又哭又笑。
他倒很淡定,由著我如同考拉般掛在他的身上。
我高興,更多的是因為程也。
那時我頗有一種拯救不良少年成功的成就感,他終于被我感化,棄暗投明。
以后再也不用過凄凄慘慘的日子了。
自我感動到不行,直到大學,我才恍然發現,程也這廝,一點不窮。
相反,特麼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豪門膏粱子弟。
他不大愿意提自家的事,只說父母離婚后,他煩那個家,去跟爺爺生活了一段時間。
至于為什麼說戶口本只有他一個,那是他自己一個人占一本戶口。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但又沒辦法生氣。
他不愿說的家事,必定是隱痛。
為了轉移話題,我故意嗔怪:「這麼有錢,還要和我搶三塊錢的早餐,你良心不痛嗎?」
程也挑眉:「不然你看上的是我的錢怎麼辦?」
像是為了獎勵我不虛榮的高貴品質,程也有一段時間變著法子送我各種價格不菲的禮物。
我總愛罵他:「敗家子。」
程也叫我小財奴,幾分不正經:「那以后你得多管管我。」
說著話,唇就蹭到我耳畔,氣息灼人的廝磨。
我羞紅臉,他越發犯壞:「我就愛讓自家媳婦兒管。」
「誰是你媳婦兒。」我臉皮薄,又羞又惱地推他。
程也沒抵抗的意思,就著我的力道歪到沙發上,順勢把我拉到身上抱在懷里。
在無數個日日夜夜,我們筋疲力盡地把對方揉進身體。
年少的我們,自有一股不知天高的孤勇,虔誠相愛,不留余地。
我們憧憬著未來,想象著在每個傍晚攜手漫步在夕陽,想象著在每個事后清晨迎接陽光。
在那些關于未來的暢想里,我們相愛,老去。
少時春風得意馬蹄疾,不信人間有別離。
熱烈相愛過的兩個人,分開時還沒來得及學會「體面」兩個字。
只知道鬧,鬧到兩兩遍體鱗傷,迎來散場。
分開時,程也說了最狠的話,賭氣一走五年。
五年啊,我跌跌撞撞地在娛樂圈站穩了腳跟,憋著一股勁拼命往前走。
我想程也這些年是恨我的。
他捧出一腔滾燙真心,我不能說我沒珍惜過,但確實,最后也踐踏了。
程也的腳步聲打斷我悵然的思緒。
我抬眸看去,他剛洗過臉,發梢濕濕地粘在額前,凌亂野性。
「走了。」他沒看我,徑直往門口走。
在這一瞬之間,我忽地心念漣漪。
挽留的話脫口而出:「程也,今晚別走了吧。」
14
說出這話時,我確實是沒什麼邪念的。
就是想到過去,一時情緒難收,想把人留下。
根本沒想過讓他留下來做什麼,單純就是想留住他,在眼前。
但成年人留過夜的邀請,幾乎是赤裸裸的暗示:嗯,我想和你睡覺。
程也的腳步一頓,動作很慢地轉過身,極具趣味地瞇著眼睛看我。
我慌亂地解釋:「你別多想,我不是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程也好整以暇發來靈魂一問。
「……」你他媽就裝吧。
見我吃癟,他特痛快地垂下頭,胸腔里悶出低低的哼笑。
我頓時泄了氣,也不想解釋了。
「你走吧,當我沒說過。
」
程也抬眸,臉上寫滿了一行字:我還就偏不走了。
我一陣語塞。
程也悠悠地踱過來,沒個正形地靠坐在茶幾上,躬著身體緊緊盯著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