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戰火趨于平息,大家又都陷入了沉默。
宋也始終握著我的手,即使我的指甲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陷進了他的肉里,他也沒有松開半分。
我突然對我們這種行為,生出了個定義——英勇赴死。
第二波戰火,是宋也主動發起的。
他從行李箱里拿出一摞東西交給了我爸,有保險單、房產證和銀行卡,還有一本相冊,上面是我和他所有年齡段的合照。
從相冊的新舊程度可以看出,主人經常翻閱,某些照片上還細心地標注了當時發生的事情。
「爸,林小滿是我認定的人生伴侶。」宋也說。
可惜,在這種境況之下,我不敢分心去體會其中的情意,只覺得無比緊張。
我甚至一動不敢動,就怕自己某個行為做錯了,導致雪上加霜。
但宋也就不一樣,他一言一行都自信篤定,坦蕩無畏。
我爸一一翻開看后,柔聲對后媽道:「兩個孩子情投意合,我們做大人的,就別為難孩子了。」
后媽沒有理,只是靜靜盯著宋也,好一會兒后,見他一點也不心虛,她忍無可忍地將茶幾上的東西掃落,沖我爸吼道:「離婚,現在就去離,你敢讓他們在一起,就別要這個家了。」
不等我爸做出反應,宋也就拉著我轉身出了家門。
毫不留戀的模樣,冷靜極了。
可我知道真相不是表面上這樣的,他只是偽裝得很好,他握著我的手,其實抖得很厲害。
走出小區時,宋也忽然彎腰緊緊抱住了我,噴灑在我脖頸的呼吸,又急又重。
「我知道她很難過,可這種時候我不敢后退,我怕弄丟你。
」他說。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了我心里。
我既感動,又心疼。
原來,我被人這麼堅定地選擇著啊。
原來,我也可以遇見這麼堅定選擇我的人啊。
「宋也,你越對我好,我越害怕你將來后悔。」
說完之后,我就后悔了。
為什麼我就是學不會積極呢?
我們之間的問題,好像是在我吧?
我又該做點什麼呢?
10
街道喧鬧,有孩童嬉戲,有舞獅助興,年味很濃。
宋也認真地望著我的眼睛:「小滿,我很愛你,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果你現在不信,就等我老了再說一遍。」
感動之余,我有些迷茫:「宋也,為什麼呀,你為什麼……」
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他將我看得那麼重要。
我找不到自己的價值,所以在這段關系中,我一直惴惴不安,患得患失。
「傻瓜。」宋也笑得有些悲傷,「因為只有你,能讓我覺得這個世界是安全的。」
「只有我?」我問。
「是的,只有你。」他答。
晚上,我們躺在床上聊了很久,像是要把分開的這半年給彌補回來一般。
最后我也忘了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
只隱隱約約記得宋也寬慰我:「每個人負責好自己的人生就行了,至于其他人怎麼選,我們管不了,但我會去和我媽媽好好談一談,盡量照顧一下他們的心情,你不要有壓力。」
醒來時,宋也不見了,餐桌上擺放著熱氣騰騰的早餐,還有一張便利貼。
「乖乖吃早飯,我約了我媽,爭取一個兩全的結果,等我回來。」
等到下午三點,宋也還沒回來,只是給我發了消息說有事,讓我別等他,自己照顧好自己。
我心里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連忙撥通了他的電話。
無人接聽。
撥通我爸的電話,也是一樣無人接聽。
想了半天,我又咬著牙撥通了后媽的電話,很快,那頭接通了。
「媽……」
喊完之后,我就詞窮了。
電話那邊傳來一聲冷笑:「家都不敢回了,事事把我兒子頂在前面,你倒是聰明。」
我幾乎立馬站起身,收拾東西,往外跑:「我馬上回來。」
到小區之后,我看著熟悉的家門,心中一陣酸澀。
為什麼每次回這個家,心情都會這麼沉重。
不是說家是港灣嗎?
我突然理解了宋也說的,只有我,能讓他覺得這個世界是安全的。
我們倆都在心底認定了自己是沒有家的孩子。
客廳空空蕩蕩的,只有我爸一個人心事重重地坐在沙發上抽煙,沒看見后媽和宋也。
我緊張問道:「宋也人呢?」
我爸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示意我坐過去。
「我們這個家,是不是很失敗?」
我順從坐下后,他突然開口。
氣氛變得很沉重,我扯了扯唇,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
「你啊,什麼也不跟我說,我又不像宋也的媽媽那麼敏感細致,算了,我不問了,你都這麼大了,我再管也來不及了,你想干嗎就干嗎吧。」
「好。」沉默許久后,我回道。
他渾濁的眸中似有晶瑩水意,張了幾次嘴才發出聲音:「去閣樓看看宋也吧,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是來討債的。」
聽到這話,我再不敢耽誤,飛快跑上閣樓,一顆心狂跳不止。
11
閣樓上雜貨間的門被一把黑色大鎖鎖住了,屋內不斷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后媽癱坐在門口,淚水黏著發絲交錯地貼在臉上,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
看見我來,她凄聲問道:「你知道宋也有幽閉恐懼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