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剩下我和宋也獨處時,我們誰也沒說話,各自盯著不同方向發呆。
最后還是我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沉默。
「小滿滿,你想我沒有?」
四周太過靜謐,以至于接通后,電話那頭的聲音,很輕松地就被宋也聽到了。
我明顯看到,他的背脊僵硬了一瞬。
「想了。」我回。
一說完,宋也就疾步離去,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身后追趕他一般。
看著他的背影,我忍了一晚上的眼淚頃刻間洶涌而出。
如果他此時回頭,就會看清我這個人的虛偽——明明內心早已潰不成軍,偏偏要為了所謂的尊嚴裝腔作勢。
換了以前,我不會有耐心和電話那頭的人聊這麼久。
可今晚不一樣,太多難以言喻的情緒在我心頭如野草一樣瘋長,我需要有人能陪我說說話。
哪怕是我完全不感興趣的話題。
「小滿滿,我好討厭過年。」
掛斷之前,那人突然很認真地說道。
「好巧,我也是。」
從陽臺出來,后媽端著一盤水果八卦地湊近我:「原來我們小滿都有男朋友了,什麼時候帶回來給我們看看?」
我敷衍道:「不急。」
隨便找了個借口,我獨自出門去了一家燒烤店。
在煙火繚繞中,我喝了很多酒,吃了很多東西,試圖以這樣的方式把心口的洞填滿。
可惜,收效甚微。
中途去洗手間時,我不小心絆到了什麼東西,眼見要臉著地了,一只手突然緊緊拽住了我,將我拉進一個彌漫著清冽香氣的懷抱。
昏暗的燈光下,我看到宋也關懷的神情,一瞬間就破防了,借著酒意嚎啕大哭。
像是一個碩大的水球,終于不堪重負,爆炸了。
他用力抱著我,承受著我所有的發泄。
哭完之后,我趴在洗手臺,用冷水洗了個臉,抬起頭時,我在鏡子里,看到了一張麻木呆滯的臉。
啊,怎麼活成這個樣子了?
我聽見心底有個聲音問道。
身邊的人輕聲說:「我們回家。」
我裝作沒有聽到,仍舊對著鏡子發呆。
那人又固執地重復了一遍:「回我們的家。」
這一晚,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緣故,我睡得格外香甜。
夢里我變成了海綿寶寶,我問:「派大星,你為什麼叫派大星?」
身邊的派大星,認真地看著我:「因為我是上帝派來保護你的大星星。」
好幼稚的情節,可這是我童年時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所以我格外地動情。
再醒來,是第二天上午十點。
我一邊揉著發脹的腦袋,一邊環視周圍陌生的環境,心里充滿了疑問。
這是哪兒?
我明明記得昨晚我是和宋也一起回家的啊,難道他把我賣了?
6
開放式廚房里,宋也在很專注地處理食材,陽光從窗戶外灑進來,恰到好處地映亮了他的側顏。
一切都顯得格外美好。
我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就怕驚擾到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也突然轉過身,看見我后,他很認真地提醒道:「眼屎。」
兩個字輕松幻滅了我所有想象。
我咬牙切齒地看著他:「美少女的事,你少管。」
宋也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轉身繼續忙碌:「反正你什麼樣我都愛看。」
等等……
他在說情話?
在一起的那兩年,他都是行動派,極少動用魔法攻擊。
有時我故意找他撒嬌,他還會一臉嫌棄地推開我:「林小滿,把你嗓子眼打開再說話。
」
洗漱完后,我坐在餐桌前等投喂,宋也一邊拿餐具,一邊漫不經心道:「昨晚你摟著我睡的,你男朋友知道了,不會生氣吧?」
我身體一僵,摟著睡的?
「你對我做了什麼?」
宋也停下動作,一言不發,只是用一種很委屈很無辜的眼神,譴責我的薄情。
我吞了吞口水,心虛道:「是我對你做了什麼嗎?」
他忽然特別溫柔地揉了揉我的頭,一瞬間,我感覺我們又回到了談戀愛的時候。
「宋也,這是哪兒?」
為了讓自己不至于沉溺在這種錯覺中,我沒話找話。
宋也不緊不慢地替我舀粥:「婚房。」
哈?
他瞳孔微微一縮,苦澀道:「在你提分手之前,我就已經在計劃了。」
我不敢看他,低頭認真喝粥。
好燙,順著咽喉吞下去,幾乎將我整個心都灼傷了。
「小滿,」他蹲在我身邊,與我平齊,「你不是不愛我對不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聲音里似乎夾雜著一絲哽咽。
想起身逃走時,他飛快將我摟住了:「你只是在和自己鬧別扭,我把你哄好了,你就能回來。」
「宋也,你不要這麼委屈自己。」好久之后,我才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
他怪我,恨我,我心里都會好受一點,但唯獨沒辦法看到他這樣——明明自己也很難過,卻總是優先替我擦眼淚。
「愛就是反復陷入困境。」宋也說,「別放棄我。」
「宋也,我不是放棄你,而是放棄了我自己。」
我好像沒有辦法擁有太美好的東西,我這二十幾年,總是在失去。
失去媽媽,失去爸爸,失去尊嚴,失去信任,甚至連自己我都失去了……
「那我就做那個永遠不放棄你的人。
」
很長一段時間里,我的大腦都是一片空白,身子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顫栗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