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當回事,以為過段時間,倦哥也就膩味了。」
「沒想到,這都十年過去了。」
他在這時放下酒杯看向我:「你也知道,我們這一群人,不相信什麼愛情。」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點頭。
「倦哥恰恰就不信邪。」他笑了笑,「還真讓他得逞了。」
我笑不出來:「你想說什麼?」
「嫂子,你是個聰明人,雖然我們叫你一聲嫂子,你也知道,這沒什麼意義。」
「倦哥和你耗了十年,你們要是能結婚,早就結了。」
我低下頭看著高腳杯里琥珀色的液體,心情竟十分平和:「這些話,是他讓你和我說的?」
「不是。」他否認了,「是我想說的,也是他身邊所有人想說的。」
我懂,沒有接話。
他的語氣沉了幾分:「倦哥這些年扛了不少壓力,就是不愿意結婚,他舍不得你當小三兒。」
「嫂子,倦哥給了你十年,要是沒有他,你本該不會有現在的人生。」
「你不能這麼自私,把他一輩子耗在你這里。」
「他已經三十七了,你就心疼心疼他,別讓他再為難。」
我自始至終,都沒有反駁過一句。
這些殘酷的現實,我心里有數。
但這些年,都被我和黎倦舟默契地粉飾掉了。
他走后,我坐在餐桌前長久出神。
腦海中不斷回響著「小三兒」這幾個字。
我問自己,如果黎倦舟逼不得已結婚了,但他舍不得我,我會愿意當他的小三嗎?
誠然,答案是否定的。
我接受不了和另一個女人共享他。
后面我又一直反復想著他最后一句話,黎倦舟今年,三十七了。
他身邊的朋友,早就結婚生子,孩子都小學畢業了。
我把他綁在身邊,轉眼,十年如夢一場。
如男人所說,我得到了不屬于我原本人生的一切,黎倦舟沒有虧待我。
他是完美的戀人。
但不會成為我的丈夫。
黎倦舟從樓上下來,手搭在我的肩上揉了揉:「再走神,我可就要親你了。」
我一瞬心口潮濕,雨下滂沱,抱住他的腰:「好啊。」
他真吻了下來。
這個吻沒持續太久,他說有事要出門處理一下。
我如往常一般,送他到門口,隔著車窗和他報備行程:「我下午要出去做個頭發,會很晚,不用等我回家吃飯。」
他沒作他想,拉著我的手湊到唇邊,親吻手背。
然后開車出了家門。
17
我目送他的車消失,回到臥室,把他洗好的襯衫熨燙好,掛回衣柜。
又把早上送來的花修剪好,插進書房桌上的花瓶。
做完這一切,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女傭好心,非要送我。
其實我會開車的,她知道我要走,大抵是舍不得,異常執著。
我也就讓她送了。
車子是在高架上出事的。
后面失控的渣土車把我們的車撞飛出去,沖破公路護欄,從十幾米高處墜落。
事情發生得太快,我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渾身都濕漉漉的,骨肉分別的劇痛。
安全氣囊已經破了,我眼睛糊著血,看不清駕駛座的情況。
艱難地叫了幾聲,無人應答。
我想,她死了。
而我,也快死了。
人在瀕臨死亡之際,是可以激發出無限的求生欲望的。
可我,這時只想到黎倦舟。
手機在口袋里,我掙扎著去拿,身體撕心裂肺地疼。
具體哪里疼,都說不上來。
可能,渾身上下就沒好的地方了吧。
手機拿出來,我已經沒太多的力氣。
幸好語音解鎖,撥出黎倦舟的號碼也只需動動口。
手機鈴聲響了好久,黎倦舟沒有接。
這時候,他應該在忙。
我盤算了一下,還是別打了吧。
他接了我又能說什麼呢,應該只會哭,惹他難受。
意識越來越模糊,我索性就給他留言了。
迷迷糊糊之間,我只來得及說了一句話:「黎倦舟,我準備走的,但才走到半路,我又開始想你了。」
舍不得啊。
可現在,也不是我舍不舍得能改變的了。
我甚至在想,或許這樣,也挺好。
以后,他也不會再因為舍不得我,頂著所有的指責,留在我的身邊。
我以為,這就是我們的結局。
沒想到,我又活了過來,成為了一個虛擬人。
還因為 bug,困在了十九歲那年。
如同一場游戲,我又回到了二十九歲。
在虛擬世界里,我沒有發生車禍,平安健康,還在我和黎倦舟的家里。
我好笑地想,原來科技改變命運是真的。
徐洋說,我只是黎倦舟的試驗對象。
黎倦舟不愛我,他進入虛擬世界,只是為了驗收成果。
就算他說的是真的,那黎倦舟也算費心了。
還替我改寫了命運,讓我在這個虛擬世界,走過完整的人生。
知道自己是個虛擬人,震驚之后,我并不是很難過。
只是好遺憾啊。
縱然虛擬人生也無兩樣,不過是換了次元活著。
但到底,這里沒有黎倦舟。
原來,這才是我們的結局。
黎倦舟會在現實世界里,擁有美滿的人生。
而我,被永久地留在了這里。
手指游走在黑白琴鍵之間,我的眼淚再一次砸了下來。
在琴鍵上暈開沒入縫隙,無聲無息。
我默念著黎倦舟的名字,在故事的結局祝他:
「黎倦舟,祝你平安順遂,長命百歲,妻美子孝,一生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