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平常,每日見她,都如初時心動。
我應該從未和她說起過去那六年吧,如今再想,是心痛被撫平的風輕云淡。
要離開那日,我去了一趟她的宿舍。
在樓下站著,也不知道在等什麼,等到了又該說些什麼。
從天明到天黑,最后默默離開。
我想,我也不是想等到她,她也不會來。
就是想去那看看,安慰自己,我們還是很近很近。
異國前兩年最是艱難,身無分文全靠公司施舍供養。
小小的一間宿舍里,夏天燥熱難耐,通常一覺醒來渾身濕透。
在寒冷的冬天頻頻凍醒,窗外寒風吹響破舊閣樓上的鐵片,聲聲凄清。
最難熬的是,那些寂寥的夜里,我反反復復做夢。
夢里的姑娘,或是嬌俏倚在我肩頭,或是氣沖沖和我吵架,或是紅著臉踮起腳尖要抱抱。
又或是,明明吃不了丁點苦,卻笨拙地陪著我做兼職。
又或是,日復一日陪著我吃最廉價的街邊小攤,陪著我坐二十幾個小時漫長的火車。
無論夢里的她是何種姿態,夢醒后,我的心臟都會刺痛得難以平復。
其實如果沒有她,我本該不會這麼痛恨命運給我帶來的苦難。
年少時挨打,吃不飽穿不暖,跟著爺爺去撿塑料瓶售賣,在人們或憐憫或輕視的目光里,艱難求生。
如此種種,我已經能心平氣和地接受。
可她來了啊,我心痛日漸加深。
窮苦讓我卑怯,連牽她的手都像在犯罪。
在最無能為力的時間,遇上熱切想要相守一生的姑娘。
而那姑娘,偏又情真意切,放下她原該有的美好生活,陪著我吃苦顛沛。
怎麼會不心疼?
此番帶來的痛苦,錐心入骨。
所以啊,縱使千難萬險,我沒有退路。
人到窮途末路,便也生出了視死如歸的孤勇。
左右得拼出一條路,才敢回頭去見那姑娘。
六年說長不長,說短亦不短。
也曾在夢醒后,不理智地撥通她的電話,想探聽她的現狀,可多說兩句,又難忍眼睛酸楚。
也曾在思念無法克制之時,于高朋滿座中,將深藏的愛意說到盡興,舉目四下無她,最后喝醉哭泣,在異國他鄉的深夜街頭。
這條路,走了好遠,爬山涉水,淌過眼淚和血汗,才看到了頭。
慶幸路的那一頭,我心上的姑娘,仍在。
這一生,我都將心懷滾燙,珍重感激。
夜半燈影沉沉,身旁的姑娘翻了個身,突然就醒了。
迷糊地睜著眼睛問:「還不睡,在想什麼呢?」
我把人撈到懷里:「在想你。」
「我不在這嗎?」
是啊,眼前人即是心上人,她在呢。
我抱緊懷里的人,心念蕩漾熱意滾燙:「因為你在我的心上啊。」
心跳的每分每秒,都是想她的律動。
怎麼能不想呢。
「油嘴滑舌,快睡了,晚安。」她動了動身子,在我懷里找了一個舒適姿勢,安安靜靜閡上眼睛。
夜深了,相愛的人都在擁抱入睡。
今晚會是一個好夢。
那麼晚安了,我的愛人。
- 完 -
來源:知乎 作者:溫酒斬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