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話聽起來好像沒毛病。
「這給你。」
我看著他遞過來的紅包:「這我媽給你的,你給我做什麼?」
著實沒想到他會這麼較真,所以在我媽打紅包的時候,我偷偷把那張裝著他轉來的錢的銀行卡塞了進去。
現在看來,我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說好只有十塊就只能有十塊。」
許是夜里燈影照人溫柔,他那股認真勁,多少觸動了我。
而立之年的男人,陪著我鬧騰也不嫌幼稚,硬是被他玩出了一股子鄭重。
我禁不住感嘆:「商行嶼,你變了。」
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過于明顯,變得溫柔平和,愛人事事細致周全。
他淡然道:「嘗遍人間百味,該放下的放下,自然也就變了。」
話聽來輕飄飄的,我卻感覺到了其中的厚重。
我第一次有勇氣去探聽他那六年:「在最難的時候,你都怎麼過來的?」
「給你寫信。」
說到這,他想到了什麼,唇角浮起笑意:「給你寫了厚厚十幾頁的信,你原封不動退回來了。」
這事,我是有印象的。
那應該是和他分手的第三年春節吧,我回家時收到了一個國際包裹。
拆開一看,滿滿一箱子的小物件。
精致的手賬本、耳釘、貼紙、音樂盒等等。
這些東西都是我和他在一起時,隨口提起想要買的東西,后來自己都忘了。
商行嶼一件不落地買了個齊全。
隨著這些東西寄來的,還有一沓厚厚的信件。
我當時抱著這些東西坐了一夜,也哭了很長時間。
硬是沒有把那些信拆開來看一眼,天亮后又抱著這些東西原地址寄了回去。
那時候是真不敢看,怕后勁太大,緩不過來。
如今時過境遷,我好奇了起來,問他:「你都寫了什麼?」
商行嶼舔了舔唇角,明顯不太好意思說起。
模棱兩可地說:「不記得了,應該是一些酸溜溜的話吧。」
「酸話?」
「寫的時候經常眼睛泛酸寫不下去,寫完了也不敢回頭去看,大抵就是些酸話了。」
我是沒怎麼想象得出來,像他這樣隱忍克制的人,數次哽咽會是什麼樣子。
藏在時光里的我們不為人知的影子,每一幀都是無法言說的心痛和思念。
我一直都沒勇氣承認,這些年我幾乎連談戀愛這事都忘了。
是因為潛意識里,在等一個人。
徐思喜常調侃地問我:「你誰都看不上,是在等某個人?」
我往往都是斬釘截鐵地告訴她:「我誰也沒等,誰也不會來。」
看吧,都是自欺欺人。
我確在等人,他也確實來了。
23
夜半鐘聲敲響,進入新的一年。
我送他到門口,才發覺雪已經越下越大。
他沒有帶傘,徑直走進了紛飛大雪中。
看著他走在大雪中的身影,無比熟悉的場景,和過往的記憶重疊。
北京的冬天真的好冷好冷,我們在冬天約會,他把我送到宿舍樓下,我每一次都會在寒冬中目送他離開。
記得有一次下了好大的一場雪,他走的時候沒有帶傘,冒著雪走的。
我站在廊檐下,目送著他的身影在茫茫白雪越走越遠。
那個場景,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愛得熱切,當時就特別想要沖過去抱住他,舍不得他走。
如今情景重現,我心潮涌動。
終是揚聲叫了他的名字:「商行嶼。」
他在夜色深沉的飄雪中駐足,回過身,雪花繞著他翩躚飛躍。
「今天過年,就別住酒店了。」
我唇邊彎起淺淺的弧度:「爸媽說,一起吃團圓飯一起守夜的,就是家人啊。」
哪有讓家人大過年的住酒店呢。
商行嶼的眸光遙遙,映著雪光,倏忽間有難辨的隱晦。
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也不說話。
我盈盈笑彎眉目:「商行嶼,回家住吧。」
商行嶼一步一步走來,在我跟前立定,長久凝著我,深深的眸色里,有太多情緒浮沉。
最終他卻什麼都沒說,只牽起我的手。
呼嘯而過的風裹得他聲音破碎:「好,我們回家。」
一切都很尋常,誰都沒說,這到底算不算開始。
我們在后來很長時間里,也如今晚一般,牽著手慢慢走過長路。
愛意深藏在無聲的時光里,我們獨自去大千世界走了一遭。
兜兜轉轉,仍回到了最初。
我想,這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應該早就注定擁有特定的一個人,他帶來春風,也帶來暴雨。
讓你吹了暖風,也讓你淋了雨。
但你仍然不顧一切奔向他,僅僅是因為,只能是他。
日子浸著陽光隨暖意流動,商行嶼還是不會說情話,別人說情話會臉紅。
他嘛,會紅了眼。
嗯,我也怕他說,因為我聽了,也得哭。
就比如,婚禮那天,我準備了一大段誓詞,他卻寥寥兩句。
滿堂賓客,他幾經哽咽。
「阿昭,謝謝你,我終于有家了。」
「我這一生,父母緣淺,舉目無親,你自始至終,都是我要回到的終點。」
24
商行嶼番外:沒有你的六年
凌晨時做了個夢,忽然驚醒。
怔怔然間以為還在異國他鄉,醒來四下空蕩寂寥。
幸好此時,心心相念的姑娘在身邊熟睡,安安靜靜的模樣,我的心頭卻發熱得厲害。
想抱她,又怕驚醒她,便只敢傾過身在她眉心輕輕落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