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看了太多的世態炎涼人情冷暖。
哎,或許商行嶼的到來,的確能給我爸媽帶來些許慰藉。
商行嶼走后,我陪著我媽在廚房洗碗。
見我拿著一個碗擦拭半天不動,我媽笑話道:「心疼他就去找他啊,你折騰我的碗做什麼。」
「誰說我心疼他了。」就是要嘴硬。
「別在我眼皮底下扭扭捏捏的。」我媽搶過我手里的碗,「你不就是一邊過不去分手這道坎,一邊又害怕重來不如當初嗎?」
我媽一輩子都這麼睿智,總能一針見血。
「您說得沒錯,畢竟分開這麼多年,誰能保證還愛意如初呢。」
「行嶼不是如初,是日復一日的濃烈,你個傻孩子。」
這話我挺受用的,故意揶揄她:「媽,這你都看出來了?怪不得你挑了我爸。」
我時常挺感激,無論生活好壞,我爸媽都一如既往地相愛,互相扶持甘苦與共。
也因此,我勇敢自信陽光,且堅定。
「我是過來人,還能看不出來啊?」我媽笑道,「剛才你爸問他會不會在本地安家,他看你那一眼,媽什麼都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
我媽動容地說:「在那孩子心里,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21
窗外雪聲又起了,我輾轉難眠。
腦子里所思所想,全繞不開商行嶼這個名字。
有好有壞,互相拉扯。
我清楚地知道,其實我早就不怪商行嶼了。
人生那一段,說來的確不夠圓滿,但成長連偏旁都沒有,又有誰能否認不圓滿即沒有意義?
就連眼淚,都是緬懷。
他走后那幾年,我每一次坐北京的四號線,當地鐵播報「下一站人民大學」時,眼淚都會刷一下掉下來。
在曾經那些相愛的時光里,我無數次牽著他的手,或約會回校,或陪他兼職晚歸。
那條四號線,承載了我和他甜蜜疲憊的時光。
我挺恨自己的,這些年,把記憶談得比戀愛還長。
通常忽略了為什麼會如此難忘。
全是因為那個人,曾用確切的愛,重重撞擊過我的靈魂。
商行嶼不善說情話,每次我們約會,他瞧著表情尋常,卻總會在不經意間露出些許失落。
我時常嗔怪問他:「怎麼,和我在一起不開心?」
一開始他習慣地隱藏情緒不愿多說,后來架不住我又惱又氣的追問。
才幽幽地說:「開心,但是想到待會要和你分開,就很難過。」
這話若是換做其他人來說,我大概會質疑他油嘴滑舌。
可商行嶼,他說出口的話,從來都是幾經斟酌,字字認真。
所以他的不舍,定是真的帶著滾過肺腑的熾熱。
他曾那麼珍視過我們在一起的時光。
后來他走,我才如此難以接受。
此后商行嶼常來,陪我爸喝茶下棋,一起掃門前厚厚的積雪。
陪我媽在廚房忙活,一來一回,我媽倒成了給他打下手的。
我多少是知道他的心思的。
在那樣陰暗冰冷環境里長大的他,沒被好好愛過,我爸媽當初給了他最大的善意,他便記了好多年。
就連回國后,也是第一時間來拜訪我父母。
拿出那條泛黃的欠條,十倍數償還。
年三十他留下來陪我爸媽守夜,團圓飯后,他拿出兩個分量頗重的紅包遞給我爸媽。
被我爸媽給訓了一頓。
我媽一邊給他塞紅包一邊念叨他:「你還沒結婚,不許給我們打紅包,該是我們給你。
」
「結婚」兩個字一出,氣氛霎時微妙了起來。
我原先還在看戲,意識到不妙,馬上裝作若無其事地刷手機。
「閨女。」我爸悄悄湊近,「前幾天爸爸找人算過了,你和行嶼的八字很合。」
我的眉心突突跳了幾下:「爸,你想干什麼呢?」
「行嶼這孩子,有擔當感恩心強。」他語重心長地說,「爸不懂什麼愛情,只知道你要是和他在一起,這一輩子他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
我不認同地抬杠:「一輩子很長的,說不準。」
「是啊,一輩子很長,那你就給彼此一個機會。」
他是真喜歡商行嶼,不停地替他說好話。
「閨女,時間會替你篩選掉不堅定的人,他還在就是最好的證明。」
22
我看向在廚房里給我媽打下手的商行嶼。
明晃晃的燈影下,身姿挺拔修長的人,站在那一方小廚房里,格格不入。
但他眉目安靜,舉手投足優雅穩當,融入這人間煙火中,歲月靜好。
我心情莫名悵然。
那個野心勃勃的人生野心家,所求也不過是在這人來人往的世間,有個可棲息停駐的家。
我轉頭看向窗外,禁不住心神惆悵,長久出神。
發頂落下一只手,動作輕柔摩挲:「在想什麼?」
商行嶼在我身邊坐下,側著臉看我。
「沒什麼。」距離太近,我擱在沙發上的腳觸到他的腿,不好意思地往回縮。
他握住我亂動的腳攏到腿上:「別亂動,給你紅包。」
呵,想用紅包誘惑我。
沒門!
「現在給!」我伸出手。
商行嶼這人能處,要紅包他真的給。
拿著沉甸甸的大紅包,我陷入思索,半晌才問:「你不是只剩下十塊錢了嗎?」
我想此刻我臉上一定寫滿了一句「你個騙子」
。
商行嶼莞爾:「把紅包錢留下了,給你們的,也不屬于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