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吭聲,垂眸盯著腳尖。
水珠順著發絲砸落在地上,暈開一片水漬。
她的目光轉向我,平靜中帶著探究。
「馬上就不是了。」我忽然開口,抬眸對上她的眼睛。
賀笙的眸光很寒,鋒利而冷,和平時一樣。
她靜靜看了我一會兒,我任她打量。
良久,她起身,手指輕摸我的臉。
「有事找我,別自己憋著。」
18
賀笙陪著我吃完了晚飯才回北院,我把她送到南院門口,沒有掃碼騎車,而是慢慢往寢室走。
路上人不多。
路燈的光照在小路上,還有蚊蟲的影子在飛舞,風從路邊樹林穿過,發出沙沙的聲響。
我的心情難得暢快。
等下回寢還和宋時硯約著玩游戲。
身后有腳步聲傳來,窸窸窣窣,似乎一直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緊跟。
我加快了腳步,后面的聲音也跟著快了起來。
誰在跟著我?
猝然回頭,身后卻空無一人,腳步聲驟然消失,路上的人影也不見了。
錯覺嗎?
我心下有些不安。
轉身繼續加快步伐,拿出手機想給室友撥個電話。
手上卻忽然一痛,嘭地一聲,手機掉在地上。
我吃痛收回手,手臂馬上又被人鉗住,一左一右,讓人無可奈何。
漂亮的尖頭黑色高跟落在我的手機上,用力地碾了碾,玻璃碎裂的聲音在安靜的小路上異常響亮。
心也有細碎的裂縫生出。
那個手機。
是我自己賺錢買來的。
用了三四年,已經不太靈敏了,本來只是圖它內存大。
這麼些年,存下來不少東西,手機有時候卡半天,電池也壞了。
光是修,就修了兩三次。
可它承載得太多,我反而不想丟掉了。
它記載著,我和宋時硯將近三年的回憶。
他帶著哭腔的傾訴,沙啞著嗓為我唱的歌,夜半哄我睡覺時刻意放柔的聲音,還有點點滴滴,他和我分享的生活痕跡。
有時看一點點,就能開心一整天。
半邊臉上還有未消的腫,遮瑕和粉底只能堪堪蓋住一部分,顯得周月月有些滑稽。
我只是掃了她一眼,就垂下眼,盯著被她踩在腳下的手機。
她朝我走過來,高跟鞋的細跟在地上敲出噠噠的聲響,清脆悅耳。
「落單了,現在賀笙沒在你身邊,誰來護著你?」
她的聲音尖利似指甲劃過黑板,刺得我耳膜生疼。
所有難聽的話一點一點再次涌入耳中。
我聽她問候我爹媽,吐出來的字不帶重樣。
「今天我就讓你知道,惹了不該惹的人是什麼下場。」
周月月手一揮,身邊的兩個人拖著我進了樹林。
她們力氣很大,鞋子在地上發出呲呲的摩擦聲。
我固執地不想動,盯著落在不遠處的手機。
背面的玻璃殼已經留下了一個似蛛網的裂縫。
那是周月月的細跟踩出來的。
背后的兩個人使了力,抓得我手腕有些疼,見我不動,索性拖著我。
腳后跟接觸到草地,拖拽著與細碎的石子摩擦,鋒利的石頭劃了一邊的腳腕。
有點疼。
她們把我撂在地上。
我挺直了腰桿,看向環著手的周月月。
今晚的月光很亮。
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還能讓我看清眼前人扭曲的面貌。
兩邊臉不對稱,看得我有些難受。
她抬腳,又快又狠,想要踩我,細跟一晃,我快速側身。
周月月惱羞成怒,「把她拉起來。」
旁邊的人立馬架起我,像是對待一只待宰的。
周月月扯開一抹笑,唇色很紅,嘴唇邊緣還有涂出來的紅。
月色之下,就像油彩畫不均勻的詛咒娃娃。
她抬腿,尖而細的后跟對準我的小腹處,獰笑著,狠狠地下去。
雙手都被鉗制住,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帶了風的腿朝我襲來。
會很痛的。
我想。
19
我回寢室的時候已經快要關門了。
樓下的宿管阿姨正拿著鎖,我的衣服沾了泥巴和草,臟兮兮的。
進去時我小聲和她道了一句對不起。
阿姨很和藹,只說沒關系。
我回到寢室時。
室友拿了薯片在追劇,聽到開門聲時按下暫停。
「冉冉,怎麼這麼晚……衣服怎麼又臟了?」
「又摔了一跤。」我小聲回答她,沒有摘口罩。
「沒事吧?」
她睜大眼睛:「最近怎麼老摔跤呀?這次有沒有哪里痛?我再給你涂點藥。」
我搖搖頭。
手臂垂在身側,還有些無力。
我慢慢走到柜子前拿了衣服,又進了衛生間。
溫熱的流水自頭頂落下,我才產生一種活過來的感覺。
手臂和大腿處的青紫還未消,足見那天宋時硯帶的人多狠。
按壓上去時還有一點細微的疼痛,淚水沁出,又被流水帶走。
一起落進下水道里。
20
從浴室出來時,宋時硯的電話正好打來。
我點下接通鍵,微啞的嗓音傳來,他似乎和我總有說不完的事情。
我把手機放在一邊,端了盆子去洗衣服。
褲子上的泥在清水中漾開,污染了一盆清水。
宋時硯和我說,他今天在路邊看見一只小貓,喂了它一點火腿腸。
小貓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