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小沒良心的,三天不見這麼感性了?
我悄咪咪地展開雙臂,等他乳燕歸巢般撲過來。
就見他在我灼灼的注視下,直直撲進了……謝詡的懷里,「姐夫啊,你可算來了,朕等了你好幾天了。」
謝詡任由我弟拉著他往前走,若有若無的視線瞥了一眼我懸在半空的手。
我被他戲謔的目光看得臉上掛不住,冷笑著別過頭:
「呵。」
果然還是挺沒良心的。
12、
接著,謝詡他就戲謔不起來了。
養心殿的書桌旁滾落一堆的紙團,我弟身邊的內侍匍匐在地上,已經撿了一籮筐的紙了。
我彎下腰,撿起一團紙,展開看了一眼。
上邊赫然寫著「檢討」兩個歪歪扭扭的毛筆字。
抬眼就見謝詡被我弟摁在書案前,我弟指著鎮紙壓著的宣紙,道:「是這樣的,姐夫。前日太傅看了朕的文章,說朕沒有用心,讓朕寫篇文章反省一下自己的錯誤。」
聽到此處,謝詡含著笑意,微微頷首,不予置評。
「咳。」他還知道不好意思,輕咳了一下,繼續道,「所以,姐夫,作為給小舅子的見面禮,你能不能替朕反省一下?」
「要求也不多。」
「只要看似在檢討,實則在反抗命運的不公,讓太傅看完深深地反思自己對朕的苛刻,就可以了。」
「放心,朕到時候自己謄抄一遍,不會被太傅發現是姐夫你寫的。」
謝詡聽了都沉默:「……」
我皮笑肉不笑:「呵,你想得還挺全面?」
我弟腦子缺根筋,壓根沒發現我在反諷,「對呀對呀,誰叫上一次被抓了呢?」
13、
對不起各位。
失態一下。
我擼起袖子,接過謝詡給我遞來的雞毛撣子,雖然不知道他哪里掏出來的,但是不重要,順手就行,嗯。
「嗷嗷嗷,阿姐——姐——疼疼疼。」
我弟抱頭痛哭,滿地打滾。
滾著滾著滾到了謝詡的腳邊,像個樹懶似的,抱住了他的腿,「姐夫,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謝詡沖我弟溫文爾雅地笑了一下,「下次一定。」
一雙骨干修長的手,掐住了我弟命運的后脖頸,把他提溜起來,把壓力重新給到我這邊。
可憐我弟,父母雙亡。
以為再也沒有機會體會到男女混合雙打,沒想到運氣竟然是守恒的。
想通這點,我弟縮成一團。
哭得比依萍去她爹家要錢的那天的雨還要慘。
我被他哭得心煩,「哭什麼哭,你這麼能耐,怎麼不自己寫檢討?」
「嗚嗚,我,我要是能寫出嗚,文筆俱佳的檢討,那我就能寫出好的文章,又怎麼會被嗚,太傅罰來寫檢討嗚嗚。」
「……」
那什麼。
我竟無言以對。
14、
最后,還是謝詡解救了我弟。
他主動攬過了輔導我弟寫檢討的活,我詫異地瞅了他兩眼。
他如往常一樣,陽光傾瀉而下,跳躍在他舒然的眉眼,將清冷與溫柔毫無違和地交織在一起,平靜又淡然。
也不知道他是對自己的能力太有信心了,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總之,我難得對他肅然起敬。
敬他是條漢子。
漢子坐下。
漢子講題。
漢子奔潰。
這一系列的變化,只發生在一盞茶的功夫之內。
我連內侍剛端上來的雨前龍井都還沒細品,就聽謝詡咬著牙,隱忍慍怒道:
「宋太傅悉心教導陛下一年,陛下究竟學會了什麼?」
說實話,在我眼里,謝詡一向是個城府極深的老陰逼,表面上溫文爾雅,還是少見得破功成這樣。
面沉如水,堪比被我揭穿小癖好的時候。
我弟賊驕傲,「朕會寫自己名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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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雖然道路是曲折的,但未來是光明的。
等宮門落鎖前,謝詡終于讓我弟寫出了一篇還能看得過去的檢討。
我感動地老淚縱橫。
就連他回去的路上說要枕在我腿上睡覺,把我的腿都壓麻了,我也沒把他踹下去。
咱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把謝詡騙去教我弟讀書?
這樣,就可以把我弟培養成一個賢明的好皇帝。
以后他就能重攬大權,鏟除朝中的奸臣……
思及此處,我垂眸,看著謝詡恬淡如玉的睡顏。
睫毛隨著馬車的行駛而微微顫動,眼瞼下淡淡的鴉青,顯得溫馴而脆弱。
以及他不安分地捏著我烏發的手,指節分明,指如削蔥,凌冽又好看,漂亮得不像話。
但我深刻地知道,我不能被謝詡的表象所迷惑。
因為,他是一個與外表全然不同的人。
他可不是什麼只有臉的花瓶,而是手上尸骨累累的大奸臣。
「害。」
我在想什麼呢。
他是奸臣又不是腦殘,怎麼可能培養一個好皇帝,來擋自己的路呢?
16、
震驚了,家人們。
他真的是腦殘!
我激動地猛地站起身,卻因為腿麻了,徑直撲到謝詡懷里,磕到了他梆硬的胸膛,疼得齜牙咧嘴,姿勢很不雅。
但是這不重要,我拽住他的手,眼巴巴道,「你真的愿意去教我弟?!」
天吶,我為什麼會這麼幸運,能碰到這種品種的腦殘?
哦,我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世界吧?
「是,臣心甘情愿。」謝詡攙著我,又重復了一遍自己的答案,然后掃了我兩眼,揶揄輕笑,「不過……殿下,這是又站不穩了嗎?」
他雖然在嘲諷我,但我還是第一次覺得他的聲音這麼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