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些失望,還輕輕嘆了口氣。
他好像說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剛才還一臉無畏的我,瞬間福至心靈,面色立刻蒙上一層充血的坨紅。
「您,您的意思是?」
對方撐起手肘來,溫潤而慵懶地以拇指與食指,從我唇邊曖昧地滑動:「姜嫄,這本不該我求你。
「我們是夫妻,不是麼?」
他好像生來屬于這嫵媚多情,眼波流轉的夜,那卷煙眉下汲著一汪靜水,叫我也隨之蕩漾起來。
再看窗外漆黑,天地交通,萬物始生,正是陰陽交合之時。
來啊,還等什麼!
不過沒等我們兩人有所動作,棄在中間哼唧了一聲,頓時嚇得我不敢輕舉妄動。
眼前人見狀,微微湊到我耳邊,吐氣如蘭似麝。
「我們去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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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部邦,大姑娘、小伙子們成年后,如果一身露水,半夜方歸,那就是鉆小樹林子去了。
且大家伙閑來無事時,還要互相攀比誰鉆得多,誰鉆得久。
不過他們再久,肯定也比不過我。
四下無人,夜里忽然起了一場大風,但見新月生暈,如霧似雨,群山開合,曲徑通幽,是處云水淋漓,混沌一片,簡直分辨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我麻木地拂去臉上沾的露水草皮,提醒身后的人差不多得了。
「神主,我好像聽到鳥叫了,是不是天快亮了?」
「放心,我不叫天亮,這天就永不會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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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果然沒亮。
帝丘人人奔走相告,是發生了日食。
16
這之后,在帝嚳的首肯下,我帶著棄住進了主殿。
幾天過去,他已經有三四歲小孩那麼大,這生長速度著實可怕。
帝嚳賜給他一個縮小版的面冠,遮住了那嚇人的大眼仁子,看起來可愛了不少。
在神主態度的影響下,帝奴們漸漸開始親近他,有的教他識字,有的教他辨聲,有的教他制物,這天,他學著雕了個三個大小不一的木頭娃娃,獻寶似的擺給我看:「這是阿娘,這是阿耶。」
又把那個最矮小的娃娃放在最中間,讓三個木頭娃娃相親相愛地靠在一起。
「……這是棄。」
雖然那雕工很粗糙,看著也并不像娃娃,我還是感動了,正要夸獎他幾句,身后忽然傳來一道幽怨的聲音。
「那我呢?」
說話的卻是許久不見的簡狄。
她是只身前來,并不像之前那樣氣焰囂張,反倒眼眸含淚,風姿楚楚,再往前看,帝嚳正手持一根潔白的玉管走來,衣袂飄揚,步伐颯沓,身后跟著神情肅正的玄鳥。
「神主,你與姜正妃一家三口,相親相愛,是否早已忘了來自有娀的女狄了?」
見他走近,眼前的美人哭得越發可憐:「還有另兩名側妃,您甚至都沒召見過她們!」
帝嚳聞言,默了半晌。
「是嗎,我還有兩個妃子?」
我:「?」
簡狄:「?」
玄鳥見勢不對,連忙從旁低聲:「您忘了,當時簡狄嫁進來時,還陪嫁了兩名媵女的。」
「哦,是這樣。」
這態度也太敷衍了吧!
為免受波及,我連忙抱著懵懂的棄往殿里走,然而簡狄看對方一副應付的嘴臉,當即奓毛:「神主!
「我在您身邊已逾兩年,未能伴駕一夜,您說人神之隔,猶如天塹,難不成都是騙我的?」
「絕非騙你。」
帝嚳總算認真了些:「我生于混沌之間,輪回之外,除非九天玄女降生,否則天地無有與我匹配者,倘若強行交合,你定會當場暴斃。
」
簡狄聽了,神情激動,嗓子都喊破音了:「是嗎?!
「那為什麼姜元妃可以?!」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此際,微風輕拂那雪一般的麻衣和漆黑的發,帝嚳唇色極淡,膚色極白,看起來就像個無情的冰冷玉雕,坦蕩而漠然。
「我用了措施。」
聞言,簡狄一雙淚汪汪的大眼睛在我們之間瞟來瞟去,忽然就爆哭了。
「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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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和所有人關系都很好,甚至包括簡狄。
這令我頗感意外。
之后的日子里,她總是會出現在主殿附近,幽靈一般飄來蕩去,而棄每次都會熱情地留對方吃飯。
「漂亮的大姐姐,你喜歡吃青椒嗎?」
自從添加了瓜果蔬菜做輔食,他最討厭吃的就是青椒了,于是簡狄常常捧著滿滿一盆青椒,凄涼的眼神在我們之間飄來飄去。
「姜正妃,求求你了,我不是來拆散你們,我是來加入你們的。」
我:「呃……」
見我面露難色,棄戴著面冠,小小的紅嘴唇噘得老高:「不要自私,要分享!」
「阿娘,你就答應大姐姐嘛!」
.......媽媽的好大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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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漸漸發現,棄的挑食需要重視。
他漸漸不愿意吃蔬果,寧愿餓肚子也不碰蔬果。
也因此,他的生長速度放緩了,那小細胳膊、細腿看得人格外心酸。
沒有辦法,我只好又去求帝嚳。
穿過一層層花鳥鳴啼的濃蔭,對方正坐在一束明艷的花叢里鼓瑟,赤金的光鍍上眼前人華美的眉目五官,濃麗得宛如一團火燒云。
我的心不禁怦然起來。
正猶豫著如何開口,頭頂上的神明用動聽的聲音魅惑道:「你在擔心什麼呢,嫄?」
說著手臂一伸,我便像一片云,輕飄飄地落在了他懷里,那冰涼如玉石般的手輕撫著我后背,輕柔而細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