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音樂緩緩流動。車窗外吹來的風,微涼地拂動在兩人之間。
8
中山北路是一條悠閑的步行街小巷。
吃完火鍋出來,我們在路上散步閑逛,看滿街燈火。
在這個城市生活 27 年,還從沒來過這里。
想到這一點,我一愣:忘了今天是顧左的生日了!
前邊有家甜品店,我假裝去買水,讓顧左在銀杏樹下等我一會兒。
回來時,他滿身如霜的月光,站在樹下,低頭踢著一顆石子等我。
像是時空重疊。
曾經在晚自習的操場上,夏夜晚風吹過。
我坐在草坪上看顧左鍛煉,他真的很厲害,在我面前反手做了個很久的空中倒立。
他問我為什麼盯著他看。
我說,顧左,這個角度親你一下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想到這兒,耳根有點兒發紅。
「蛋糕一定很好吃。」顧左挑了挑眉,對著我笑了笑。
「你今天陪我出來,你女朋友不會不高興吧?」我把蛋糕遞給他。
「你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會不會晚了點兒?」他沉吟著,「不過好像,我沒有女朋友呢。」。
走了兩步,又加了一句:「有女朋友就不會淪落到跟你出來過生日了。」
「顧左,你禮貌嗎?」我打他胳膊。
他躲:「啊,蛋糕要倒了。」
回到車上,顧左慢悠悠地打開車窗,透著明顯肌肉線條的手臂隨意地放在窗沿:「生日蛋糕要配點兒紅酒吧。」
「嗯?」我看著他。
「我家有紅酒,很多都是國外帶回來的。」他看著前邊,「有興趣嗎?」
「好啊。」看我回答地爽快,他驚訝地看向我。我說:「你上樓把酒拿下來,我們在車里喝。」
「……」顧左勾了勾唇角,止不住地低頭笑了。
咦?
明明才是秋天,怎麼有積雪融化的聲音?
9
顧左的江邊大平層隱秘又開闊。
我倆坐在陽臺的地毯上吃蛋糕,喝紅酒到微醉。
「你這兒有一點兒奶油。」顧左微微笑著,在自己唇邊比畫。
「昂~,你幫我擦掉。」
顧左靠過來,帶著清冽的薄荷氣和淡淡的甜酒味。
「這里……」他微涼的指腹一遍一遍地掃過我的唇角,像擦一塊怎麼都擦不掉的奶油漬。
我垂眸,感覺到灼熱的眼神。
「右右,你眼角有一條皺紋。」
「我要老了。」
「嗯。」
「你好像很難過。」我說。
「是很難過。」他摸著那條皺紋,「是很難過。我錯過了看第一條皺紋爬上你的臉……」
我以為他在開玩笑,低頭罵他太損了,抬頭卻迎上他認真的眼神。
他的眼睛還是亮晶晶的像星星,眸里像籠著一汪明晃晃的銀河。
——宛如時空逆轉了十年。
10
「誰讓你當時拒絕我,還拒絕了我 128 次。」我忍不住地說。
「那,算是懲罰嗎?」他捧著我的臉,聲音很輕,「所以無論多少個日夜,無論走到哪里,無論生活被什麼填滿,都再也忘不掉你。」
不論是不是哄我。
從他嘴里說出來,我心都化了。
「你剛才說,我拒絕你多少次?」他問。
「128 次。」我垂眸,心臟止不住地狂跳。
「那,吻 128 下做補償怎麼樣?」他俯身過來,環上我的腰,吻細密地落在了我的頸窩、鎖骨、耳垂。「1,2,3,4,5,6……」
數到 119 的時候,他用通紅的眼睛看我:「我認輸了。每次拒絕,用一萬個吻補償你好不好?」
欲火在他冷靜的眼睛里星星點點地點燃起來,直至連綿成海。
「你要對我做什麼?」我抿著嘴對他笑。
「……做春天會對櫻桃樹做的事。
」
春天對櫻桃樹做的事,我送他的情書里聶魯達的詩。
意思是,和你開花結果……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微微地挑開風衣。消毒酒精在指尖留下的微涼感,輕輕地劃過每一寸肌膚。
馥香的紅酒灑出來,旖旎在摩洛哥風格的地毯上。
他在要隱去的星子間凝視我的眼睛:「右右,現在我很清醒。」
——那樣的眼神帶著禁欲的蠱惑:「右右,我不知道你清不清醒。無所謂,對于你,我這次志在必得。」
恍惚間被帶著向云層里攀升,我朦朦朧朧地好像又回到了 18 歲。
成為那個驕傲又干凈的自己。
11
兩個月的戀愛,很多好好地在一起的時刻。
比如,做飯時,他在背后甜蜜的擁抱,下巴抵在我的頭頂,聲音悶悶地:「老婆大人,我都餓了。」
比如,他在加班時給我打電話,哼唧唧地撒嬌:「明晚去我家好不好?房子太大了,我一個人不敢睡。」
比如,我去醫院看他,他嘴角藏不住的笑,跟在別人面前清冷、疏離的樣子判若兩人。在白大褂里口袋拿出一顆糖放在我手心:「沒什麼送你的,病人送我的糖。」
……
深夜的陪伴,卡地亞情侶項鏈,一次次我在鬧他在笑……
像陽光下粉飾太平的泡泡。
都在兩小時前,顧左在餐廳門口碰見我時,破了。
客戶油膩的手和肆無忌憚的調笑。
酒灑在了衣服上,襯衣變得透明起來;被摟著肩膀,還要陪一臉笑:「趙總慢走,我也想你呀。」
一回頭,撞上顧左凝重的臉。狼狽的模樣已經被他盡收眼底。
短短一剎的對視,卻仿佛是永恒。似乎時空都凝固了,只有心在激烈地跳動,有另一個聲音在心底忽然爆發出了呼喊:姜右,夢做了很久了,該醒了。
此刻,我在顧左家樓下等他回來。
夜里,深秋的風很涼,我情不自禁地在風衣里縮了縮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