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跟叔叔一樣好看。」他像個小孩子一樣,帶著期待的笑。
這時我已沒有精力去想為什麼他會說這樣的話,只胡亂答:「等少爺看到就知道了。」
他緩緩眨了眨眼睛。
這時他嘴角的血已經不流了。
他抬手輕輕捧起我的臉,他眼角依舊水光閃閃。
他說:「依依,我好喜歡你啊。」
我的鼻子一下子酸了。
我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是不是……偷偷吃了什麼?」我盯著他,聲音都帶著顫音。
說著我便要轉身,想去看之前我藏在柜子里的毒藥。
那是我很早之前藏起來,準備用來毒胡珠的。
李羽拉住了我,這次他的力氣沒有我的大。
被我一拉,他整個人都栽到了我身上。
他的腦袋順勢搭著我的肩上,氣息已經輕到我感受不到了。
「依依。」他的聲音已經輕得像是在耳邊囈語了。
他的手也緩緩放開了我的手。
「我好喜歡你啊。」
我的心跟著一顫。
「我不許你死!」我低吼,「李羽,你聽到沒有!我不準你死!」
有淚從我眼里落下來。
他像是笑了一聲,又像是嘆息。
「下輩子,不做傻子了……」
李羽死了。
他死在我的懷里。
胡家的人撞開門的時候,我抱著李羽坐在床邊。
「依依,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依依,童養媳是什麼?」
「依依,我一定保護你。」
……
他死了,我便沒有死的必要了。
這就是他說的保護我。
狗屁的保護!
我瞪著跪在地上的胡珠,只覺得她如今比曾經可憎千萬倍。
「你敢碰他!」我抱著李羽,朝爬過來的胡珠吼。
若不是她。
若不是她……
若不是我……
我守了李羽三天,是李旭打暈了我將我抬出去的。
我昏睡了七天。
等我醒來的時候,李羽已經下葬了。
我緊緊抓住李旭的衣襟,厲聲問他:「你為什麼不救他!」
我明明知道他也沒辦法救李羽,可是我依舊像是個瘋子。
他一句話沒說,輕輕抱住我,緩緩拍打我的背。
我終于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
李羽傻了十八年,唯一聰明的一次便用在了我身上。
可是他不知道。
我是多麼的不堪。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如我所愿,胡珠瘋了。
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這沒有給我帶來絲毫復仇的快感。
如慧圓大師說的一般,我肚子里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我昏睡醒來后便發現孩子沒了。
17.
李羽沒了。
孩子也沒了。
胡珠瘋了。
只剩下一個李有才了。
聽說李旭那日當著他的面,將我抱回自己的院里時,他的臉都青了。
若是以往,我一定想親眼見到他那副樣子。
如今卻沒什麼期待了。
我待在李旭的青山院里,不再出去。
李旭忙了起來,白日里幾乎都見不到面。
我只能從李旭的小廝嘴里聽說,昨日他對李有才做了什麼,今日他又要去怎麼收攏安城的商鋪。
從深秋到隆冬。
那天雪下得很大。
李有才站在青山院外,幾月沒見他瘦了不少。
從前他總是一副干凈自持的模樣,不似現在這樣青須邋遢。
雪落了他一身。
他的臉上寫滿了疲意,看著我自嘲地笑一聲:「你果真是個妖精。」
我坐在檐下,想笑一聲,卻笑不出來。
「謝老爺夸獎。」
他像是不死心,問我:「那孩子是誰的?」
我抬眼看他,眼底露出一絲悲憫。
不等我說,他便像是什麼都懂了。
他仰頭笑起來,那笑聲有些瘆人。
「該拿你換羽兒的命啊。」他笑著轉身離開。
「該拿你換羽兒的命啊。」
他一邊走一邊說。
沒多一會,李旭便回來了。
他回來得早,想必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
見我坐在檐下,他褪了自己的披風將我整個人蓋住。
「怎麼了?」他指尖在我臉上掠過。
指尖上一片濕潤。
我看著他,心里沒由來一片荒蕪。
「你說,少爺在地底下會不會冷?」他歷來最怕冷了。
李旭蹲在我身前,輕輕將我整個人環在懷里。
「那我們去看看他好不好?」
我們從李羽的墓地回來的時候,遠遠便看到李府燒了起來。
李有才一把火點了滄海院。
原本一直待在梧桐院的胡珠也和他一起站在滄海院里。
明明下著雪,那場火卻燒了一天。
將整個滄海院燒了個干干凈凈。
我回到梧桐院的時候,里面關于李羽的一切也都不見了。
想來都是隨著那場火,在這世間消失了。
不過短短幾個月,李府便死了三個人。
外界都開始傳李府是不是有什麼不祥之物。
連李府內的人都人心惶惶。
李旭說這李府的確不好,要帶我搬出去。
「你當年,為什麼反悔了?」我坐在軟塌上,定定地看著他。
這個問題已經不是我第一次問了。
可是它就像是一個結。
在我心里埋了許多年。
李旭坐到我身邊來,讓我靠在他身上。
「我離開的前一日,知道了我娘的死因。」他的手搭在我的手上,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可說的事情,「我一心想要報仇,可是我什麼都沒有。」
我閉上眼:「所以你怕我拖累你。
」
他或許搖了搖頭,或許沒有。
只聽到他輕輕一聲嘆息:「他將我趕走,并不是真的想讓我去打理北方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