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些人離他們越來越近,我只能撲到沈燁身邊,拼命求他,求他下令收兵。
可是無論我如何苦苦哀求,他就是不為所動,他是鐵了心要林粟的命。
我無奈之下跟著穿過密林,追到山后的懸崖邊,恰好看到林粟被逼得步步后退,墜入山崖。
那崖底是碎石堆,平日里村民極少踏足,因為是真正的險地。
眼看著林粟跌落的那一刻,我只覺腳下一軟,便要倒地,卻被一雙手穩穩扶住。
我命如草芥,死不足惜,可我卻害死了那麼好的林粟啊。
我發了瘋,拼命地打他咬他,扯他頭發,抓他的臉和脖子,拿腳踢他,我恨他為什麼要這樣苦苦相逼。
他大概也瘋了,竟然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只是抓著我不讓我倒下。
終究力竭,打不動也罵不動了,眼前一黑,世事渾然不知。
16.
我以為我會就此睡死過去,沒想到還是醒了。
醒在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臥房,萬幸喜喜還在我身邊,她趴在我身側睡得正酣,沈燁坐在床尾,閉著眼睛,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想些什麼。
我動了動,他立刻驚醒,俯身去拍喜喜,才發現她睡得好好的。
抬眼間,四目相對。
他扯了扯嘴角:「你醒了。」
我重新閉上眼,沒理他。
王媽媽說我一直昏迷,靠參湯吊著,一路回到侯府,又躺了數日才醒。
原來這里竟是侯府,細看才知是攬月居我曾住過的屋子。
當初走得突然,卻從未想過還會回來。也不知他抽什麼瘋,竟然將我們帶回侯府。
沈燁一如平常,像什麼也沒發生過,而喜喜,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竟與他熟稔得像是老朋友,吃他親手喂的糕點,趴在他的膝上聽他講故事,親昵地叫他爹爹。
這一覺,當真睡得恍如隔世。
如果不是心口翻涌著的疼痛,我險些以為我只是平平常常在攬月居生下了女兒,安安靜靜過了這些年。
沒有人再提從前,除了喜喜吃飽了倚在我懷里突然想起問一句「我阿爹去哪了呢?」
我撫著她的背告訴她:「阿爹去很遠很遠的地方采藥了,要很久才會回來。」
「那他回來還會給我帶好吃的果子嗎?」
「會的,他看到好吃的果子都會給喜喜帶回來。」
她便立刻開心起來,跑去院里玩了。
孩童的無憂無慮真好。
顏郡主來過兩次,從前她看我或許只是輕蔑,可如今,滿溢的恨意,根本無法遮掩。
她身邊那個兇狠的嬤嬤令我吃了些苦頭,言語羞辱更不在話下。可更令我膽戰心驚的是她們看著喜喜的目光,好似一群餓狼盯著一只羔羊。
喜喜倒是頗得老長樂侯夫人的喜愛,自從長樂侯兩年前病逝,沈燁承襲侯位之后,老夫人一直郁郁寡歡,府中事務都已交給顏郡主打理。
當時我尚在病中,聽王媽媽說沈燁回府第一件事便帶喜喜去拜見祖母,原本老夫人并不想見,疑心這孩子不知道是誰的,對此事很不滿,卻在見到喜喜的那一刻,起身抱住她,又哭又笑。
沒辦法,她那張臉與沈燁如出一轍,說不是他的都沒人信。
我身體好些之后,除了不能出侯府大門,在府內倒是行動自如。
由于我沒有去給顏郡主請安,她身邊的嬤嬤特意來攬月居找茬。
很好,從此我每日早中晚去她屋中請安,恭恭敬敬行禮,站在下首,她走到哪我的目光就追隨到哪,一直待到他們出手趕人,不得不走時才走。
她在府中任何地方出沒,我都會迅速趕過去問安行禮,然后站在一旁默默看著她,可惜沈燁不許我出侯府大門,否則她出門活動我也一樣要跟過去。
起初她還有些勝利的喜悅,每日與她的一群惡仆冷嘲熱諷,挑刺找茬。
沒幾日便厭煩了,也是,誰愿意看見有人頂著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每日在跟前晃蕩,還趕都趕不走呢。
她嘲任她嘲,她跳任她跳,我自巋然不動。
我沉默地觀察著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以及她周圍的一切,爛熟于心。
我每日都吃很多很多飯菜,吃完就馬上睡覺。
王媽媽話里話外對我頗有微詞又暗含同情:「這些年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吧?這水晶肘子,紅燜蹄髈這般可勁吃,從前可是不大動筷子的。」
「我只是想吃得胖一點,大概,像顏郡主那樣身量就可以了。」
她抿唇不說話,心里大概暗嘆我找死。要是連胖瘦都一模一樣,兩個人真就幾如復刻,大概我離死也更近了。
我淡淡然又往嘴里塞了一塊紅燒肉。
我逃避過,退讓過,到最后還是居于危墻之下。
如今,林粟已經死了,而我還活著,還要保護好喜喜,既然逃避無門,那就向這悲哀的命運迎面撞去。
17.
晚間跟顏郡主前后腳去給老夫人請安,恰好喜喜已經在那里待了半日,老夫人心情好留了飯。
席間她終于忍不住公然譏諷:「縱然侯爺因為女兒的緣故將妹妹接回來,卻因過往經歷,不肯再碰妹妹,但畢竟是喜喜的生母,侯府不會少你吃穿,妹妹恪守本分就好,不必如此殷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