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可是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的不平等,不論是身份地位,還是我愛他而他卻鄙夷著我。
尤其是窗戶紙徹底揭開的時候,當真不堪。
「你哪來的這盞燈?」他掃了一眼我手上提著的月亮燈,冷聲問道。
我尚在猶豫怎麼說,王媽媽已經快速給出了答案:「這是來看診的林大夫送的,這個小林大夫啊真是醫者父母心,總說夫人不太開心,要舒緩心緒,所以送了不少小玩意。」
我輕舒一口氣,暗嘆王媽媽說得還算公允,應該不至于惹惱他。
誰知他竟然冷哼一聲:「同濟堂的大夫何時這般多事,我沈燁的女人怎麼要他來哄。傳話過去,讓他們換人。」
我揚手將手上的燈扔到水里,眼看著那一盞螢火熄滅在水面:「不必了,胎象已穩,不需要浪費銀子請大夫了,是死是活聽天由命吧。」
我克制不住地聲音發顫,換了林粟,我之前種種全部功虧一簣。我的命運全都取決于他一句話,真令人窒息。
「茱萸!」他咬牙切齒,像是氣得不輕。
我并不理他,抬腳揚長而去。
再一次不歡而散,我已然麻木,只是坐在床邊靜靜思索,若是林粟不再來了,我該怎麼才能逃出去。
10.
沒想到事情的轉機來得很突然,倒要謝謝顏郡主。
她說要在大婚之前將沈燁身邊亂七八糟的人清理干凈,就一定要清理干凈。沈燁因為我突然有孕沒有動手,那她就親自動手。
那天綿延了很久的陰雨天好不容易轉晴,我坐在廊下抱著哈哈曬了會兒太陽,心情也稍稍好了些。
王媽媽上了飯菜連聲說著今日天氣好,心情也好,多吃點。
我點點頭,夾起一塊糖醋排骨張嘴要吃,哈哈卻突然「喵嗚」叫了一聲。
我問它是不是饞了,順手將筷子上的排骨放在地上給它吃。
可沒等我再夾起一塊吃的時候,它卻突然哼哧哼哧吐著白沫,癱軟在地。
我嚇得掉了筷子,只覺渾身虛浮發顫。
一直知道留在這里,死亡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降臨,但是當它真的離我那麼近的時候,卻還是怕得很。
眼淚也不自覺掉了下來,我拉著王媽媽不停地問她:「是不是沈燁,是不是沈燁,你告訴我是不是沈燁?」
是了,到最后我還是害怕是他親自送我一程……
王媽媽按著我的肩膀讓我坐下,她說:「不是,不是小侯爺,絕對不是。」
我稍稍放了心,讓她快叫人去請林粟來看看哈哈,哈哈快死了。
可她卻絲毫不亂,讓人把哈哈拿到后廚去灌皂角水催吐,又讓人去知會沈燁,最后才是去請林大夫。
撤了一桌飯菜,王媽媽說飯還是要吃的,一頓都不能少,她親自下廚去做。
我獨自坐在屋里,強作鎮定。
那次之后,沈燁不知為何,竟然并未換掉林粟,他還是照常前來。但是我一直沒有一個契機向他提出這個可怕的要求。
今日其實是個不錯的時機,但若是沈燁在這里,也還是沒機會趁熱澆油,誘他下定決心的。
我心煩意亂,一會兒想想這個,一會兒想想那個,怎麼也理不清思緒。
直到門口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大概是沈燁來了,想到他,不知怎麼了卻還是突然心頭一酸,哭著向他跑了過去。
人是真不能給甜頭吃,尤其是吃慣了苦的,你給了一點,哪怕最后不給了,因著吃過的那一點甜,也是上癮的,很難戒掉。
我抱著沈燁哭了很久,像我從前一直會做的那樣,情不自禁,理所當然。
直到哭夠了,神思漸漸清醒一點才發現,我抱著的根本不是沈燁,而是林粟。
明明王媽媽先知會沈燁,沒想到卻是林粟先來,天意吧……
默然抹了一把淚,開始了面對林粟的表演。
他終究情難自禁:「你這樣可怎麼行,小侯爺護不住你,那便……」
我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欲言又止,欲語還休,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我覺得在面對沈燁以外的人時,我簡直工于心計,也清醒異常。
愛一個人,果真可怕。
11.
沈燁黑著臉匆匆趕來的時候,我跟林粟已經達成默契。
他去給哈哈開藥了,我獨自坐在窗邊細細想著如何周密計劃。卻突然被一雙大手提起來,塞進了懷里。
現在我是清醒的,我不用看也知道這懷抱是沈燁的。
他有幾分緊張,難得地柔聲安慰了幾句,他還說我們和好吧,像以前一樣,不要再生氣了。
其實我真的不是在生氣,我只是害怕了。
他出身高貴,從沒見過市井上苦苦覓食的流浪貓流浪狗,那些家伙如果你每天投喂,它們會比一般的寵物更加依戀你,但是有一天你突然不喂了,甚至踢它一腳,他們就會馬上轉身離開,絕不拖泥帶水。
想來他是絕無心思去細細揣摩一個侍妾的心思和感受的。
但是這一刻他的緊張和柔軟,不管出于什麼原因,還是讓我險些淪陷。
可他說了要撤掉院里所有人,重新換一批信得過的來。